林雨桐看看,里面有鱼干,腊肉,还有不少菜蔬。
文竹直接拿了里面的西红柿就啃,还挑了几个抱着就上楼,“张奶奶说是家里的农场出的,不打农药,特别干净卫生。我刚才路上就吃了一个,特有味儿,不酸。你们都尝尝……”抱的那几个是给那三个带上去的。
保姆就道,“就说呢,永远不见他家的保姆买菜,感情人家有农场呀。真好!”
林雨桐:“……”你这话里好像有点嫌弃我们家不是很有钱的样子。羡慕人家的保姆不用去买菜,你也是到了保姆的另一层境界了。
她岔开话题,问她说,“心心带回来的饭盒,您给洗了吗?里面的东西吃完了?”
“吃完了。才还问我,今儿做的豌豆黄有没有多的,我说还有一盒子。她说给她明儿早上带上。”
林雨桐就皱眉,“什么情况这是?我上去问问。”
保姆赶紧就叫住,“小林啊,您等金教授回来,叫金教授去问,你去不合适。”
“我先去问问丫丫,两人一个班的。”
这个行。
丫丫的门开着,被文竹砸开的。她一般是关门,家里没人又不敲门就进屋的习惯,但她的门一般还是从里面反锁的。回家后又戴着耳机听英语,一般敲门是不行的。要么打电话,要么砸门。
文韬温和点,反倒是文竹没那么耐心,一砸门屋里的都出来了,丫丫才出来。
因着吃了西红柿还要去洗手,门才没关。
林雨桐敲门,“我能进吗?”
丫丫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点头。
林雨桐看她把西红柿掰开吃了半个,另外半个还在边上放着呢,就问说:“不好吃?”
“谁家院子里不种点不打农药的蔬菜呀。”城里的孩子稀罕这个,她又不稀罕。但这种所谓的不打农药就真不打农药了?按说萝卜土豆红薯那些总没有农药残留的吧,但很多东西播种的时候种子都是用农药泡或是伴了的。差不得得了,吃不死人就行。有时候现,城里的孩子也是另一种意义上没见过世面。
林雨桐对这东西也不感冒,但还是拿了剩下的咬了一口,“最近心心怎么回事?怎么老带吃的去学校?她在学校不买饭了?刚才在楼下我都不好意思跟保姆说,我主要是怕她把生活费给她姥姥家,她自己没钱在学校吃饭,所以才带了吃的去填饱肚子的。”
跟丫丫没什么好隐瞒的。说一点跟别人没法说的话,容易拉近距离。
这话一出,丫丫就愣了一下,看了门外一眼才道:“她第一天带吃的我也那么以为。吃饭的时候我就想着跟她一块,生活费给我们的富余的多。两个人花一份钱,够。结果找她的时候她跟其他同学一块吃呢。她还挺受欢迎的,好些……同学都爱给她买吃点请她吃东西。她从家里拿吃的东西是还礼的,没事。”
哦!这个呀,那没事。
林雨桐也就没问了,反倒是说丫丫,“你要不要带去分给同学?给你俩做不一样的。”
丫丫犹豫了一瞬,“算了!谁家的粮食也不是白来的。”
不是!你这话说的。
丫丫摆手,“真不用!”
“那你没人请吃饭,多难受的。”
丫丫愣了一下,对上这女人的眼睛,才知道这是被调侃了。她咕哝了一声,“请我的都排队呢,知道什么呀!”
但丫丫第二天到学校一拉开书包,才现里面有一包食品塑料带里密封的肉干。怕是今早特意早起做的吧。摸起来还是温的。
她当时没吃,吃午饭的时候,到底是塞校服兜里带着了。一般她都跟前后和同桌几个人一起,男生女生都有,打饭占座,各有分工。
前桌的男生就问她,“雅哥,你跟校花什么关系呀?好几次哥们可看见你们上了同一辆车。引荐引荐呗。”
同桌的女生就怼,“要做舔狗就滚蛋,少往我们这边凑。”
谁舔狗?!
这属于日常怼,丫丫都不带抬头的,她也说不出跟校花攀关系的话,毕竟两人在班上表现的不是很熟的样子。她只含混的道,“就是一块坐车……”
回头就坐校车,不用送了。真怪麻烦的。人家问起来,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两人的关系。反正比较复杂。别说金文心一个真小孩了,她这种不是真小孩的,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解释。
其实家里相处的时候没那么复杂,也没太多的不和谐因素,可架不住别人怎么去想呀。因此,少解释最好。熬过高三,各奔东西,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她拿出肉干放桌上,“加个菜!”
喷香的!本来就是四五个人一块吃,这边一抢,边上班上的同学都上手了,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不等来第二下,抢没了。
还有人喊:“雅哥,下次多带点呀!”
边上还有可惜的,“这玩意配啤酒,绝了。”
这一闹,心心那边一圈人就看过来,之前还有个男生手脚快,跑过来抢到的,“雅哥从家里带的吧?”
没有吧!家里没做肉干。
心心看丫丫,丫丫朝这边扫了一眼,就道:“一个朋友送的,下次再送的话,我拿来跟大家分。”
哎哟!好可惜。
这男生还在砸吧嘴,“真挺好吃的。”
心心递了豌豆黄过去,“可惜我没带肉干!”
“你们家的点心也很好吃!真的,你妈妈真是又漂亮又厉害,做的菜我以前以为只是拍的好看,没想到真这么好吃呀。”边上的男生接了一块,“咱们本土本邦的,还是更喜欢吃甜口的。”
心心马上高兴了:“真的吗?你喜欢吃甜的呀?那我回家叫家里试着做甜味的肉干试试。”
“那多麻烦的,阿姨应该工作也忙,挺辛苦的。”这男生嘴角带着笑,把巧克力塞给她,“这是国外带回来的,给你。”
心心接过来,小心的放在口袋里,低声说谢谢。
晚上一放学上了车,就先喊了一声林姨,急忙问道:“您会做肉干吗?”
肉干今早确实是做了,只给丫丫一个人带了。是因为丫丫是北方人的口味,而且,家里就剩下不到一斤的新鲜猪肉了,没多的了。完全在锅里烤干的,最多也就能做那点的量了。
这是给丫丫带肉干叫这孩子知道了吧。
林雨桐就道:“家里只有酱香的料,你和文竹他们喜欢的口味,料没备齐。今儿写了单子叫你们朱嬢嬢给买了……回头就给你们做。”
啊?
心心愣了一下,原来丫丫带的肉干是林姨早起给丫丫单做的呀。
她只‘哦’了一声,就不言语了。
林雨桐这边正跟小白微信呢,小白说是之前合作的网络平台那边,有个合作意向,希望跟自己面谈,该如何回复。语音方便,但是有外人的话,很不合适。因此她在打字,也没太在意后面。
然后丫丫每天出来的稍微晚点,上车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林雨桐见孩子上车了,回复了小白几句,就开车上路,还问丫丫,“肉干好吃吗?你同学喜欢吗?”
丫丫:“……”这女人脑子也是不好使。你偷摸的给我的,干嘛要叫另一个知道。她只得道,“都跟狼一样,多少都能吃完。本来我想着每天吃他们的加菜怪不好意的,带去也算我的加菜……可没想到吃了一顿,还想着下一顿。谁能天天带那个呀!麻烦死了。我说朋友送的,省的都找我要。”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孩子说话向来不解释的。这一解释……她朝后看了一眼,得!明白了,闹误会了。
车到门口的时候,四爷也才回来。他下来在门边等着呢,“没堵车吧?”
不等林雨桐从前面下来,后面车门子先打开了,然后心心先从车上下来,从四爷面前路过,然后直接进家门了。
朱嫂正开着院子里的水龙头浇花了,就看见心心蹭蹭蹭的进去了,她追着问:“晚上要吃宵夜吗?给你们单做?”
没搭理,上去了。
四爷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没有哪个孩子有过这个毛病。动不动就甩脸子,可不是好习惯。桐桐也没受过这个委屈。
丫丫都慌了,微微的挡了林雨桐一下,“我要吃肉干,家里的肉不多了……只给我带了,文竹和文韬都没有。”
林雨桐愣了一下,手放在丫丫的背上来回的摩挲,她的脊背崩的直直的,这是紧张到极致的一种表现。
因为‘偏袒’她造成的误会,怕一家之主怪罪的吧。
四爷拍了拍丫丫的肩膀,“没事,没人误会。你妈不是个偏心眼的人,我知道。”
但愿这话是真的吧。她只得先上去,进了屋子却觉得疲惫。
她靠在门上,只盼着赶紧高考。考完了,就可以离开了。这个女人很好,她现在坚信,当年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她才不认她的。她心底的那个结解开了,不用纠结了。她可以轻装上阵的活一回了。又不是真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其实也可以过的很好,像是上一辈子一样,跟这个女人偶尔见一面,这就可以了。
留在这里,只会把别人的生活搅和的一团糟。
金文心是金教授的亲生女儿,嘴上再怎么说没关系,都会觉得他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吧。
四爷从不惯孩子的坏毛病,他此刻坐在文心的对面,问说:“你林姨对你不好?”
“没有!挺好的。”文心站着,低着头,从没见过爸爸的表情这么可怕。
“你觉得你林姨偏心了?”四爷又问。
“不是……”心心右手拽着左手的手指头,“我就是……突然想起我妈,要是我妈活着……”
“你妈活着的时候有三个孩子要管,没工夫管你。”四爷淡淡的道,“你林姨也有自己的三个孩子要管,可她还是管了你。你十八了,不是八岁什么不懂的孩子了,这差别非得要有人捅破了,你才能明白?”
金文心瞪大了眼睛,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孩子长的好看,哭起来叫人瞧着楚楚可怜。可比金文心会哭的姑娘四爷见的多了,他的表情不仅没有舒缓,更加严肃起来,“我就很好奇,你姥姥到底是怎么养的你?对你而言,只有偏着你的公平,才叫公平?”
金文心一愣,眼泪一下子都停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爸爸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但有个东西,像是被揭开了。她坐在书桌前,将表姐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拨打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里提示电话正在通话中,她就先挂了。
其实不是通话中,而是那边周如烟也拉黑了她。拉黑了,电话打进来还是会有提示的,周如烟看见提示愣了一下,可算是想起她了。她也顺势把对方再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两分钟之后,电话果然打进来了。
“表姐。”
“怎么了?”如烟坐直了,这声音不对,像是哭过。
金文心拽着书桌上课本的封面,“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很讨厌我?”
如烟靠着自家这种连粉白都没有的水泥墙面上,然后笑了一声,“说实话吗?”
嗯!说实话。
“说实话,讨厌过。”周如烟轻笑一声,“真的特别特别讨厌过。恨不能将你丢出我们家才好。”
金文心连哽咽都不会了,呼吸都像是顿住了一样,良久才问了一声,“为……为什么?”
“幼儿园的时候,我得的大红花最多,老师奖励给我一个芭比娃娃,能给娃娃梳头,换衣服的那种……”
金文心的声音低下来了,“你不是不喜欢玩才给我的吗?”
“那你觉得你喜欢,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周如烟盯着挂在头顶,十五瓦的节能灯泡,“上小学的时候,运动会我得了一辆自行车,奶奶说我太皮了,弄坏了就可惜了。最后是你骑的!你一直骑了三年,从三年级到五年级……上初中的时候,奶奶非说你比我高,你年年有新衣服,我呢,总是第二年捡了你剩下的穿,你那时候笑我比你胖。说一样的衣服你穿着合适,我穿着为什么紧绷绷的。因为你穿小了,才换到我身上的。咱俩分不出谁高谁低,谁胖谁瘦……”不说的时候,她从来不知道,心里积攒了这么多的不满,“还有,我得告诉你。我特别爱吃鸡蛋。一顿吃八个,我都不腻。凡是那些我说不喜欢的,其实我都爱的要死。只是你喜欢了,我就不能喜欢。你七八岁的时候不明白这个道理,十七八的时候没想到还不明白……”其实到了二十七八岁,三十七八岁,这样的道理,她依旧都没明白。只是不知道,她今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给我打电话……肯定是生什么了……说吧!你又干什么蠢事了?”
金文心‘哇’的一嗓子哭出来了,想说一句‘对不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