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打扫完战场后,周天虎丢弃辎重,轻甲轻兵,下令只带着两日干粮前往赤土平原上唯一算得上城镇的流风城。
一脸污血的周天虎拍着这位得力裨将的肩膀站在孙锐战死的土地上道:“此番大军席卷重来,也算对这个袍泽和战死的青州男儿有个交代。”
孙锐以孤军做尖刀直插叛军腹地,他周天虎为何没有这般胆魄?更何况比起孙锐的无援死战,他后面有十万大军作为倚仗。
平叛大军十万众,里面势力交错,林兴风虽为大军统帅,可也难做到令令必达。真正算得上他嫡系的不过三万多青州即墨的子弟兵,领将者正是已经阵亡的孙锐和先锋周天虎。其余七万余人里各有小山头,像是六营京畿郡兵为者的安远将军严晏,中原徐州临时调派的两万军府戍卒,领军者为轻车将军谭无为。这里面各营各部又多有矛盾,连他们自己都理不干净,比起凉州官府如今一致对外的同仇敌忾,实在是羞于一提。
在苍城外驻扎如此之久也是出于磨合诸营的想法,否则仗还没开始打,自己人就先掐开架,在平叛大军汇集之时就闹出很多将尉官卒之间的口角之争,被他及时压制,只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每天有不下十几件被写成军报递到他的中军营帐中。上面那些背后靠山各不同的将军校尉乐见其成,不仅不劝阻,个别人还刻意放纵底下士卒滋事。他们认为如果你一个二品将军连这点娘们绣花大小的的破事都摆平不了,那凭什么让老子给你卖命?
林兴风在骞婴的建议下迅速规整大军,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让这帮心思各异的家伙闭上了嘴。
一个字:杀。
上到七八品的杂号将尉,下到无名无号的末等兵卒,只要敢滋事闹事,在大营里巡逻的督战营便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其中京畿六营里对入凉平叛的怨言最甚,林兴风曾一日内以散播怯战言论,蛊惑军心的罪名杀死百名将卒,京畿军营外的一条临时泄水洪沟三日流水带血色,腥味十几日都未曾散去。连五品的安远将军严晏也以治军不严的罪名被绑到了中军营帐的辕门外当众杖刑。也多亏这位安远将军皮糙肉厚,被比起手掌还要宽出数指的军杖打的当场吐血,几近昏厥。结果回营歇息了几日就生龙活虎的跑了出来。
种种严打之下才将平叛大营里的不正之风得以扭转。
这种军营里的暗礁触石和官场上的波涛汹涌两相挤压,即便是位极人臣深得圣心的林兴风也苦不堪言。
武威郡的三十万流民是铁板上的肥肉,就看哪方下手早夹的多,哪方下手慢就拣些别人不要的糟头肉。可话说回来同在朝廷为职,谁都说不好将来又有低三下四相求的事情,所以只要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政敌,都讲究一个和经商之道相同的和气。做人须留三分浮白,日后才好相见。
凉州这边僧多粥少,如同骞婴劝诫一样,三十万的逆贼级能让就让,只要保住那一颗最值钱的便好,这是他林兴风的底线,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可听他号令出生入死的将士也不能白出力白去死。入了军营无非就是绑着脑袋去博功名。他是想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底下将士谁脑袋都没缺根弦,不想当那被人踩着夺功劳的枯骨。
京畿六营功劳得分,徐州郡府戍卒也要分,那些零散的将尉就算在瞧不起可面子上也得给抹过去。至于青州这帮自己的嫡系亲属,那更不能厚此薄彼。
林兴风心中盘算不断,凉州官场的吃相难看是出了名的,就像贫瘠村庄能为一口井争的头破血流一样,凉州庙堂上那些为了一官半职或是一点功绩明枪暗箭你来我往的腌臜事情数不胜数,常被中原耻笑是帮未开化的蛮子。
梅忍怀虽为一方刺史,可处境比起他这个才德平庸的骠骑将军也好不到哪去,自己好歹还能假借家族名义来对底下这帮势利东西颐气指使。寒士出身的梅忍怀只能见招拆招。
除开西塞边陲的戍卒外,其余在凉州官场能拿碗端饭的都不是省油的灯,给的多了自己吃不消,给的少了只怕明里暗里都跟你翻脸。他听说凉州别驾王阐被自己当作骑都尉脱身跳板的侯霖杀了后,若不是骞婴通宵达旦在帐中给他规划劝解,侯霖恐怕早就死在了三秦城。
抛开这档对大局无足轻重的小事,他还是头疼的要死。委实是三十万人头根本经不住几百身居高位人的炽热目光。
他看着几具从城中搬运出去的尸,额头皱的都结成了麻绳。
正在他一筹莫展准备再和骞婴商议时,一骑飞速入城,见他后翻身下马跪地高举一封军令道:“禀报大将军!骑都尉已经到达城外二十里处,与其同来的还有自称是治粟都尉麾下的千余长伍。”
林兴风嗯了一声,抽出马鞭爬上他那匹塞外良驹道:“让云向鸢来营帐见我,那个治粟都尉侯霖也一并喊来!”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