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未眠伫立城楼之上的他没去想退敌之计,只是在脑海里不停反复那句话: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最后又嘀咕了两个字:
放屁!
数千骑望着武安城,而武安城上的众人也在隔着百丈雪原遥遥相望,可没有江南那边常常盛行的才子佳人一人在桥头,一人在船尾的含情脉脉深情定眸,都是恨不得生吃其肉,生嚼其骨。
不知过了多久,连蒙樊都觉得眼睛看出花时,成一字长蛇阵的叛军阵营终于动了。
数十骑分为两队直奔城墙,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两队骑卒间距就相差越来越远,两骑人影逐渐清晰,两队骑卒之间拉着长长一条通红的绳索,在雪地上划掠,而深可埋膝的雪地竟是成稻草被收割一般融化消解。
眼尖的云向鸢两行牙齿如同打架碰撞在一块,低声道:“他们想用铁链来砸裂冰面。”
二十台床架弩顺声而出,拖着数十斤重的烧红铁链虎骑营骑士速度要慢上不少,黑铁锁链通红,划过雪面时出呲呲声响,二十支飞矢瞬间将数骑从马上掀翻,比烧红铁链更要鲜艳的血肉就这样铺洒在雪地上。
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拖延住骑卒的马蹄,在靠近城楼后当头的两骑虎骑营骑士将铁链高高抛起,狠狠的砸在冰面上!
冒着滚烫热气的铁索赤链绷的笔直,敲打在冰面后不但没有被坚硬不输石铁的冰面反弹,反而镶了进去,一摸便能让人血肉烫化的锁链一敲在敲,冰面上便是几道粗大裂口,不等傻了眼的蒙樊下令,云向鸢便高呼一声,瞬间数百名城楼上的将士换上弓弩开始朝着城墙下一同乱射。
霸王嘴角微微翘起,冰城这法子或许在中原等地还算新鲜,可对于西陲的十万戍卒和黑羌人而言,都是玩烂玩剩下的东西。
侯霖没想到霸王居然轻描淡写的就破解了这法,看着城楼上的将士憋红了脸往下开弦,试图力挽狂澜,可他明白这根本毫无意义,只能延慢叛军。
果不其然,叛军骑卒不等官军第二波箭雨,城墙下叛军骑卒拖着消热后的锁链回阵而奔,而一字排开的叛军里更多的骑士动身,来回奔驰,城楼上的箭矢泼洒如雨,只是效果甚微,除了床架弩的飞矢触之则死外,离的稍远些弓箭落到叛军身上不是掉落在地就是只插刺进一个箭头。
武安城内尚有床架弩近百台,倒不是蒙樊小气,只是武安城这座小城比不得那些牙墙外墙里里外外数层数座的坚城,能摆下二十台床架弩还有立足之地已经是极限,他倒是恨不得摆上一排。
光头将尉射空一壶箭矢后,恼羞成怒的抓起侯霖衣襟问道:“兄弟!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了?”
侯霖苦笑道:“你有这力气还是多射杀几个叛军吧,等等他们攀上城墙人也会少些。”
冻彻一夜的冰面并没有和土石垒砌的城墙相缠,只是覆在表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约莫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侯霖没这闲工夫在胡思乱想。
眼看一波一波的叛军来去匆匆,一根又一根铁链让城墙外的冰面成片脱落,他拔出长剑准备殊死一搏。
虎骑营来去如风,中箭落马者少之又少,二十台床架弩几乎就没有半息停歇,几个踏弦开山的弩手早已浑身大汗,赤裸上身在重复射击。
城楼上的众人皆是一片死灰面孔,没了冰墙之后,单是不到两丈高的城墙还能阻挡住叛军么?
到时候他们还不是任人宰割,叛军想红烧就红烧,想清蒸就清蒸?
蒙樊已经调集其余三座城楼之上的人前来,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活不过今日,就连一向不认命的云向鸢都默默的蹲在牙墙后擦拭那把龙刀枪。
天上箭雨如蝗,地上飞骑茫茫,铁索如蛟冰墙如潮。
正当此时,一声高亢嗓音在雪原之上如雷炸开。
“燕阳义、起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