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娘看清楚,即便她不说在程家也无处安身,说了,她们母子就要仰仗程翌和公主府,能助朝廷查明案子,她和四爷都能有一条活路,拿定了主意就仔细思量,要将知晓的内情全盘托出。
想到这里,桂姨娘先看了一眼程二爷、程三爷,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顿时鼓起些勇气。
桂姨娘舔了舔嘴唇:“赵老将军出事后,夫人经常被太太和大老爷责难,并不是夫人想要回山西,而是大老爷命夫人回山西守孝,就在夫人答应之后,大老爷在西院的小书房里见了一个人,那人是从大宁来的。”
顾明珠听到这里想起一个地方,大宁都司,当年的梁王藩地。
桂姨娘接着道:“我站在外面偷听,不敢走得太近,只影影绰绰看到那人的身形很是魁梧,那人说在战场上受过大老爷恩惠,要不是大老爷求情救了他,他就被赵老将军军法处置了,哪里还会有今日,就凭这个他会去山西帮大老爷做这件事,不但还了大老爷的恩情,也为自己向赵家报了仇,等到事成之后,他立即回到大宁。
他这次来京中见大老爷,一路遮掩面容和身份,没有人知晓,所以就算有人怀疑到大老爷身上,从大老爷这边也查不出任何蹊跷,只盼着这次事过去后,大老爷摆脱了赵家,官途平顺。”
程翌听着这话,想到母亲那时的境遇,若非老天眷顾让母亲寻到了一块木板,又被彭良搭救,母亲就要含冤而死,怪不得他们从父亲这里查不到任何线索,原来父亲安排的人早就躲去了大宁都司。
程翌道:“祖父在世时,父亲曾与祖父一起去过大宁,父亲参与的战事不多,想要找到那人并不难。”
桂姨娘道:“那人声音十分嘶哑,说话稍稍有些吐字不清,虽然时隔多年,让我再听到那人说话,我应该也能辨认得出。”
程翌恨不得立即去往大宁查找线索,拿住那害他母亲的凶徒,到时候父亲也别想再逃脱罪名。
薛老通判看向桂姨娘:“你说袁夫人这几日让你来揉腿,是要问你这桩事?”
桂姨娘点头:“是,袁夫人害彭良的事败露之后,袁夫人害怕大老爷不肯维护她,要将罪名推到她头上,与大老爷闹了一通,又让人去请娘家人前来,袁家人却迟迟没有现身,袁夫人也就慌了神,命人叫我前去,问我当年赵夫人被害之事,还许诺我,只要我说出知晓的内情,将来保证给四爷说一门好亲事。
袁夫人向来周到,二爷不到十岁就开始张罗与临江穆家联姻,总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自然也是动心的。”
听到桂姨娘这话,程二爷想起母亲对他的好,不禁心中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他与程三爷年纪都不大,平日里被母亲教训着作为继室的儿子要早些撑起门楣,在人前都是装作老成持重的样子,如今母亲没了,又知晓可能是父亲害死的,精神立即垮了一半。
桂姨娘接着道:“可我……也害怕被老爷知晓之后,容不得我们母子,所以我没说,但夫人不依不饶,再给我几日思量,我不肯说的话,就将我交给驸马爷和赵夫人审问。”
薛老通判听到这里,看了一眼冯安平,冯安平显然也现了一些蹊跷,薛老通判心中略微宽心,他这个徒弟还不是一无是处。
薛老通判收回目光:“袁夫人何以肯定你知晓内情?”
桂姨娘看向鸢儿。
鸢儿垂头道:“奴婢之前与袁夫人提过,桂姨娘总会在赵夫人忌日烧纸,有时候还会睡着觉惊醒,说一些梦话,仿佛知晓一些内情。”
鸢儿紧紧地握着帕子:“这些都是我才侍奉姨娘时向夫人禀告的,夫人救了我,将我安插在姨娘身边,就是要我时时刻刻盯紧姨娘,开始事无巨细我都向夫人禀告,慢慢的我感觉到姨娘待我的好,我就捡不重要的说,让夫人对姨娘也少些戒备。
却没想到这次出事,夫人还是拿我禀告的事威胁姨娘,夫人自缢时我恰好去了夫人院子,就是想要替姨娘说两句话,可到了院子里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就在角落里徘徊,这才看听到了屋子里的响动,看到蕙香鬼鬼祟祟地站在院子中向屋里张望。”
桂姨娘接口:“鸢儿回来之后,脸色难看,告诉我夫人出事了,我逼问鸢儿知晓了这些始末,料想……料想蕙香一个奴婢不敢做这样的事,我……我就……知道下一个可能是我。
鸢儿知晓夫人逼问我赵夫人被害经过,定然已经禀告给了老爷,老爷连夫人都能下狠心除掉,更何况我这样一个奴婢,大人们前来查案之后,我心神不宁,想要前来禀告却又担忧四爷将来的处境,也期盼着老爷能放过我们母子,直到方才曹管事向我下毒,我想了明白,依靠别人无用,还不如为四爷争一条活路。”
院子里的程大老爷断断续续听到屋子里的话,身上的力气被抽离了一般,顿时手脚软。
跪在地上的蕙香也慌张起来:“夫人是自缢的,仵作可以验伤,我什么都不知晓,你们不能冤枉我……对……夫人自缢时我在外面……我什么都没做,难道这样就要定了我的罪?大周律法没写过,奴婢施救不及时,要以杀人罪论处,再说鸢儿不是也看到了,我有罪,鸢儿也有罪。”
薛老通判将目光落在蕙香身上:“袁夫人脸上涂了粉,眼睛下抹了螺子黛,就是要扮作憔悴的模样,她与你早就交待好了,她踢了凳子你就大声呼救,但是你没有按照袁夫人交代的去做,站在院子里眼睁睁地看着袁夫人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