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给吴明辩护的目的,不是因为他和吴明有什么私交,目的在于,正好借着这个吴明谋反,来告诫皇帝,诛灭邓氏的事,是万万不能开这个先例的。
只是,李世民此刻死死的凝视着什么,他没这么多时间和一个杜青在此纠缠。
杜青稍一犹豫,最后垂头道:“臣,自然是官。”
李世民冷笑:“朕看你不配为官,食君之禄,却心向贼子,也敢自称为官吗?”
杜青感觉自己人格上受到了侮辱,一时义愤填膺起来,他振振有词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只是为了社稷而已,陛下与那陈正泰私访扬州,这是人君所为吗?随意诛灭邓氏,这又是天子应该做的事吗?现在吴明等人反了,难道不该追究?陛下今岁以来,性情大变,这都是陈正泰在旁的缘故,现如今……他也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些话,是杜青的心里话。
杜青愤怒了。
此刻他放肆的泄着自己的大胆,可这又如何,大不了,罢黜我杜青罢了,我杜青说出来的乃是天下人的心声,我杜青即便不为官,也有诺大的家业,足以一辈子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他日我得了盛明,照样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举荐我,朝廷还是得征辟我杜青为官。
李世民闻言,大怒。
“来……拿下!”
听到这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李世民终于无法忍耐了。
禁卫听罢,已是如狼似虎的冲进殿中来。
朝中百官大恐。
直接殿中拿人,还是贞观朝的第一次。
杜青也没料到,陛下居然如此硬气,和从前的李二郎,完全不同。
禁卫已至面前,杜青口呼道:“岂有殿中拿大臣的道理……”
禁卫们却将他按倒在地,他不服气,依旧大声疾呼:“陛下连纲纪都不要了吗?”
殿中已是哗然一片,杜青固然是出头鸟,大家作壁上观,某种程度,不过是让杜青来试水而已,谁想到陛下的反应如此激烈。
这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于是,许多人蠢蠢欲动,想要为杜青说情。
可他们抬头看李世民时,却见李世民脸色铁青,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拖至太极门外仗打,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杜青脸色一变。
其实他确实是来做‘魏征’的,但是,他没想过让自己做比干啊。
魏征和比干之间的区别是,魏征如何痛骂皇帝,皇帝也得表示朕错了,你说的都对,卿家真是敢言之士。
而比干这种,是真的会死。
杜青感觉整个人都瘫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气力,他双目无神,脸色苍白如纸一样,张口还想说什么,禁卫们便拖拽着他出殿。
刚出殿中,杜青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呀,这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他顿时开始挣扎,想要挣脱孔武有力的禁卫,偏偏这禁卫反剪着他的手,越是挣脱,越是疼的厉害,于是杜青歇斯底里的大喊:“陛下……陛下……陛下要效商纣王吗?陛下因言治罪,难道就不怕……这天下更多的吴明……”
这是他最后说的要挟,因为杜青已被拖拽的远了,他的声音殿中的人已听不清了。
李世民隐隐听到杜青方才的声音,已是勃然大怒。
”陛下,万万不可,打死一个杜青,那么天下人视陛下为何?”
“陛下,今日杜青若死,谁敢在陛下面前言事?”
“陛下……”
此时……连房玄龄也觉得过了头,他知道陛下在盛怒之下,便徐徐站出来:“陛下,杜青不过是胡言之辈,何须与他计较,若将其杖毙,反成全了他的忠义之名,不若罢黜,再不叙用。”
李世民冷冷道:“他既说出了多行不义四字,既然他自诩自己忠诚敢言,那么朕就成全了他的忠义之名吧。”
说着,李世民更加愤怒:“陈正泰危在旦夕之间,还要被你们这样的侮辱吗?他有何错,又为朕分了多少忧,现在,他人还生死未卜,就已有人敢妄言多行不义吗?好,朕今日让说这话的人知道,什么叫做多行不义。”
群臣哗然。
不过杜青确实有些过头了,人家陈正泰说不定都已被乱贼们砍成肉酱了,尸骨未寒,这个时候你跑去说什么多行不义,也难怪陛下勃然大怒,这不等于是在人家坟头上蹦迪吗?
人死为大啊。
只是杜青无论如何也要保的,这要是开了殿中杀人的先例,那还了得。
许多人搜肠刮肚,等着进言。
却在此时,那张千匆匆进来:“陛下,奴有事要奏。”
李世民正在怒火中烧,不过张千乃是内常侍,最知自己心意,此时朝议,他一宦官,是不该入殿奏事的,除非遇到了紧急的情况。
李世民看着瞠目结舌的大臣们,显然这些大臣们已经被今日一次次规矩的破坏而震惊。
李世民道:“说!”
“陛下,不知什么缘故,突然……交易所那里,生了变故,似乎有一些资金,疯狂的在收购陈氏的股票,短短一个时辰,价格疯狂的攀升,奴觉得可疑,特来禀奏。”
张千是个聪明人。
上一次,叛军的消息刚刚传到宫里,那交易所就事先得知了什么消息一般,疯狂的开始暴跌。有了这一个教训,专门陪伴在李世民左右,为李世民鞍前马后的张千便学聪明了,专门在交易所里设置了人手,随时打探。
而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整个交易所生了十分诡异的局面,似乎有某些手握巨大资金的人,在疯狂的收购,这和前几日的大跌,完全不一样,这陈氏家族涉足的股票,统统止住了跌势,应声而涨,而且涨的十分厉害,属于只要你敢开价,我就敢买。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么大的事,张千觉得还是率先来奏报一下为好,别让其他人抢在了自己的前头。
李世民面沉如水,此时他心情极糟糕。
不过陛下还未开口,张千就察觉到了陛下的心思,于是立即又道:“这一次大量的收购,显然不是陈家的回购,这两日,陈家虽也大力在回购,可是根本没有将行情拉抬起来,显然……拉抬价格的人,绝不只是陈氏这样简单,奴之所以来奏报,是觉得这件事过于突然,是不是……又有人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
殿中的人或多或少,对那交易所是有一些了解的。
听说交易所那里又出了怪事,竟也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