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要清查世族的部曲,推行人头的税赋,势在必行,世族有大量投靠他们的部曲,他们家中的奴仆多不胜数,可是……却几乎不需缴纳税赋,那些部曲,甚至无法被官府征辟为徭役。明公,若你是小民,你是愿意为寻常的小民,承受极大的税赋和徭役压力呢,还是投身世族为仆,使自己成为隐户,可以得到减免的?税赋的根本,就在于公平二字,若是无法做到公平,人们自然会想尽办法寻找漏洞,进行减免,所以……眼下扬州最当务之急的事,是清查人口,一点点的查,不必害怕费功夫,只要将所有的人口,都查清楚了,世族的人口越多,承担的税赋越重,他们愿意有更多的部曲和奴仆,这是他们的事,官府并不干涉,只要他们能承担的起足够的税赋即可。”
“当然,征税之前的清查,是最紧要的,也是重中之重,若没有一群足够强力且不受世族影响的人员,是无法保障,土地和人口得以清查的,更无法保证,税赋可以足额缴纳,除此之外,怎么样鼓励人缴纳税赋,又对那些不肯缴纳税赋的人进行打击,这些……都是当务之急。”
陈正泰大抵明白了娄师德的意思了。
这一切的根本,其实就在于征税。
而要征税,就必须缔造出一个强力的税团,这个团体要有武力的保障,同时还需有很强的贯彻能力,甚至需要完全独立于世族之外。
有了这个……谁家的地越多,奴仆越多,部曲越多,谁就承受更多的税赋,那么时间一久,大家反而不愿蓄养更多的奴仆和部曲,也不愿拥有更多的土地了。
陈正泰顿时感觉自己找到了方向,沉吟片刻,便道:“建立一个税营如何?”
娄师德颔:“最好从禁卫中抽调,最好领头的人,身份尊贵,能打着他的招牌行事,就方便多了。”
说到这么一个人,顿时让陈正泰想到了一个人。
“你是说越王?”陈正泰诧异地看着娄师德。
娄师德笑道:“越王殿下不是还没有送去刑部治罪吗?他只要还未治罪,就还是越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儿子,是天潢贵胄,若是能以他的名义,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正泰起先还有点犹豫,听到这里,噗嗤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这娄师德,有点缺德啊。
让李泰跑去征世族们的税赋,单是想一想,就很让人激动呢。
“此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向他陈说此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扬州总税官便交给他了,只是副官……却需你来做,这人手最好从外地招徕,要良家子,噢,我想起来啦,只怕还需不少能写会算的人,这个你放心,我修书去二皮沟,立即调集一批来,除此之外……还需得有一支能强力保障的税丁,这事也好办,这些税丁,暂时先征五百人,让我的骠骑们进行操练,你先列一个章程,我这就去见越王。”
陈正泰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根本所在。
解决世族的问题,不能单靠杀人全家,因为这没意义,而是应该根据唐律的规定,让这些家伙依法缴纳税赋。
这是有法律依据的,可大唐的体制十分松散,很多税赋根本无法征收,对小民征税固然容易,可是一旦对上了世族,唐律却成了一纸空文。
那么怎么解决呢,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执行机构,要是那种能够碾压地头蛇那样的强。
陈正泰是个做了决定就会立马落实的行动派,兴冲冲的就去寻李泰。
李泰这些天都躲在书斋里,乖乖的看书。
他现在是万念俱灰,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迟早要送回长安,却不知会是什么命运。
此时见陈正泰破门进来,他心里一咯噔,便晓得要祸事了,十之八九,父皇的旨意要来了。
他脸色一下子灰暗了许多,看着陈正泰,艰难地想要启齿。
却听陈正泰大咧咧道:“读书,还读个什么书?读这些书有用吗?”
说着,直接上前抓住李泰手里捧着的书丢到了一边。
李泰吓得大气不敢出,他现在晓得陈正泰也是个狠人,于是战战兢兢地道:“师兄……”
“不要叫我师兄,我当不起。”陈正泰拉着脸看他:“现在有一件事要交你办,给你片刻功夫,你自己选,你办还是不办?”
“师兄这……这是何意?”
陈正泰可不打算跟这家伙多废话,直接伸出手指:“三……二……”
还未喊到一,李泰就垂头丧气地道:“办,你说罢。”
“给我征税去。”陈正泰恨不得在这家伙肥胖的臀上踹一脚,现在一看他就觉得讨厌:“你暂代总税官,总领扬州税赋,现在扬州百废待举,正是用人之际,晓得了吧!”
“好啦,这是你自己说要办的,既然你当仁不让,也不是我要强逼你的,明日开始,你下一道王诏,就说从今往后,扬州税赋由你这中税官负责,让扬州上下暂先自行报税……”
李泰听到这里,脸都白了。
怎么感觉……好像是让他做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