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子听到这话,顿时沉了脸:“你这丫头,什么意思。”
容家姑娘抬着下巴,冷傲的看了她身旁的妇人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沈大人受伤一事,太子殿下和太医皆清清楚楚,岂是你一句两句就可随意污蔑的?你方才的话不是污蔑还能是什么?”
另外的贵女也搭腔:“就是,随意污蔑人,心真坏。人家沈娘子昨日也受了惊吓,但还是来安慰我等,才不会像有些人那么无聊,竟只会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挤兑人。”
此行的贵妇贵女,哪个不是家世显赫的?
所以说起话来都是有底气的。
陈娘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冷着脸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了,不过就是安慰了你们几句,便上赶着帮人说话了,就没想过人把你们当刀子使了?”
容家姑娘面色一沉,冷声反问:“那敢问陈娘子对我们究竟是有过怎样的恩惠?才能让我们在旁听你说别人的不是,还要附和你们说别人的不是?”
陈娘子一时语塞。她哪里予过她们恩惠,最多就是平日里一块喝喝茶说说话罢了。
容家姑娘又道:“我们也不是那等五六岁,是非不分的孩童,自然分得清哪些人是可值得结交的,哪些不值得结交的。”
说罢,便略过陈娘子,率先离去。一同离去的还有其他几个贵女。
刘语馨迟疑了一下,看了眼陈氏她们,又转身看了眼太后的院子。
转回了头后,最终还是跟着容家姑娘一块离开了。
沈三郎与温氏,如今尽得人心。再者沈三郎现在情况未明,他又城府过人,她若是像那李清宁一样硬碰硬的,无疑就是以卵击石。
这点识时务她还是明白的。
看着那几个未出阁的贵女走了,陈娘子一肚子气,怒极反笑,哼笑了一声后便纳闷道:“这一个个呛得跟胡椒似的,莫不是被那温氏灌了什么迷汤?”
另一个妇人也是不能理解的道:“就是,才一同外出不过几日,怎就这般好的交情了?总该不会是受到惊吓,那温氏安抚了几句,就向着她了吧?”
她们疑惑不解,可全然不知在小姑娘们受到惊吓,正脆弱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一个人温心的安抚。
哪怕是温柔的一声“没事了”的安抚,也能让她们安心许多。
*
人都退了出去,屋中只余祖孙二人,太后问:“子瞻,你想与哀家说些什么?”
太子从座上站了起来,站到了厅中,朝着太后微微一拱手:“祖母,容孙儿说句不中听的话,祖母此番做,有失人心。”
听到太子的话,太后微微眯起了眼眸,思索了片息之后便明白了孙子的话。
“你是在怪哀家迁怒沈三郎和温氏?”
太子微微抬起头,与座上的太后对上了视线,缓缓而道:“皇祖母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如此为难一个妇人,确实做得不厚道。”
太后闻言,脸色一沉:“什么不值当的人?那是哀家的亲孙女,是你的堂妹!”
太子立即接口道:“那李清宁与孙儿而言,不是堂妹,而是个恶毒的妇人。”
“皇祖母口中的亲孙女祸害他人,如今被罚,自寻短见,那也是她自己做的孽。皇祖母不怜悯受害的人便罢了,怎反倒迁怒起了被她加害的人了?这落入旁人的眼中,皇家威信何在?”
声音温和,并未咄咄逼人。
可即便如此,太后还是蓦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外人来指责你的皇祖母?!”
太子再而拱手,缓缓而道:“孙儿并非指责皇祖母,而是就事论事,满金都都知道皇祖母此番让温氏随行,是欲为难温氏。”话语顿了一下,再而反问:“皇祖母可否认并没有为难过温氏?”
太后怒意更甚:“你父皇都未曾说过哀家什么,你竟敢如此与哀家说话!”
太子面色不变,继而问道:“在皇祖母的心里,究竟是那个与大姑姑有五六分相似的李清宁重要,还是孙儿与幼侬重要?”
太后本想继续难,但听到孙子的话,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太子继而解释道:“有些事尚不能与皇祖母细说,但孙儿能说的便是,若非没有沈三郎,孙儿未必能全身而退,且幼侬若是没有温氏表兄相寻,也不知何时能寻到,此番是沈三郎夫妻二人有恩于皇家。”
话到最后,太子叹息了一声,幽幽道:“皇祖母,可否不要再为了那个死有余辜的李清宁再寒了永宁侯府的心,寒了孙儿与父皇的心?”
太子的话不中听,可字字诛心,句句都戳到了太后的心窝上边。
没有被人戳破的时候,太后觉得自己为亲孙女出一口气,并没有做错。可就这么被人直截了当地拿出来说,恼羞成怒之后,又觉得没了脸面。
半晌过后,太后想要说些什么,嘴巴略张了张,随而又阖上了,微微垂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中很是安静,只听得见外边的虫鸣鸟啼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才叹了一口气:“哀家明白了,往后不为难他们便是了,可子瞻呀,你可要明白,即便是哀家不为难,可你皇叔……”
未尽的话,不言而喻。
太子面色平静的看向太后:“还望皇祖母规劝一二。父皇有心保下沈三郎和温氏,若是皇叔执意要对付沈三郎和温氏,那无疑是与父皇作对,如此局面,可是皇祖母想要看到的?”
太后继而沉默片刻,才无奈道:“我先前与温氏打了一个赌,虽未到期限,可如今沈三郎既能为她挡箭,便也算是她赢了,哀家会信守承诺的帮助她。”
太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朝着太后躬身一鞠:“孙儿替沈家三郎谢过皇祖母。”
谢过之后,太子便说了一下行刺之事:“此次行刺,尚未查到线索,此处也不大安全了,所以孙儿希望皇祖母莫要再待在金月庵了。”
太后此行本就不是全心来金月庵祈福的。如今这么大的刺杀事件,金月庵确实是不能久待了,她也不可能执拗得继续强留。
思索了一下,随而道:“那便让她们收拾细软,明日便回去吧。”
太子应:“此次刺杀有将士受伤,明日回去太过赶,不若让他们休息多一日再回去。”
太后因方才的对话而心累,便应了他,也让他先下山。
随而太子也退出了屋子,刚好芙华也从李幼侬的屋子出来,二人目光相触,相视一笑。
二人并肩从太后院子走出去。
芙华略有担忧的道:“方才在幼侬的屋子,我听到了太后娘娘的声音,太子哥哥可是与太后娘娘说了沈三郎和沈娘子的事情?”
太子点头,随而道:“皇祖母会生气也是在预测之中,但也不能不说。”
芙华略有诧异:“太子哥哥为何如此相帮沈三郎,是因刺杀一事吗?”
太子微微摇头,目光深远的道:“沈三郎才能卓越过人,朝廷虽不缺人,可能人才士难寻。虽然他现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司直,可过个十年八年的,他定会功成名就,也能为大启的繁荣昌盛而做出功绩。”
话到这,便朝着身旁的芙华微微一笑,很是通透的道:“总该不能让皇祖母的做法,本宫的不作为寒了这么一个大启未来功臣的心,芙华你说是不是?”
芙华倒是听明白了些,点了点头,随而道:“那平日我便多照拂沈娘子,不说旁的,就说沈娘子的性子便与我合得来,而且幼侬也喜欢与沈娘子往来。”虽然是被两份果脯给收买了,但旁人也不见得幼侬会喜欢。
太子点头:“如此甚好。”
把顾芙华送回了院子,临别时,与她说:“此处不安全,所以本宫已经和皇祖母说过了,后日启程回京,你与旁人说一说,让她们收拾细软。”
芙华应下。
太子也下了山,让人把回去的归期告诉了沈寒霁他们。
听到归期定了下来,不用待到冬季,躺在床上的温盈也松了一口气。
昨夜躺在床上的人是沈寒霁,但今日躺在床上的却是温盈。
温盈的小日子本就难熬,还伴随着惊吓和劳累了一整宿,今日睡醒后整个人都是蔫蔫的,这会没有半点的精神。
这下,柯月和蓉儿都受了伤,沈寒霁也受了伤,温盈又没什么精神头,一家子的伤者。
好在能用得上的柯敏也从金月庵下来了,不然就顾芙华留下的一个婢女,还真有些不够用。
温盈软绵无理的半躺在床上,看向在帐篷中挂着手臂坐在席上看书卷的沈寒霁。
昨日才昏迷不醒的人,今日怎就看起来像是已经没事了一样?
但随即想起他昨日昏迷前硬扛得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的模样,温盈不大相信他是真的没事了。
思索了一会,温盈往小床的边上挪了挪,尽可能的让出多一些位置,随而朝着沈寒霁有气无力的道:“夫君还是上来休息一下吧。”
沈寒霁从书卷中抬起目光,温和的看向温盈,摇头道:“我无碍,你休息便好。”
温盈皱起了眉头,劝道:“早上太医都说了,能在床上多休息一日,便不要下榻。”
早上太医来过了,给沈寒霁诊过后,又顺带给温盈看了看。
对于妇人这一方面的病症,沈寒霁的学问倒是浅薄了些。所以太医在一旁给温盈看诊的时候,他便在一旁听着,继而再询问一些不甚明白的问题。
温盈被他询问得只想把被衾拉起来,盖住自己窘迫不已的红脸。
沈寒霁沉默了片刻,才如实道:“肩膀有伤,不便躺着,而趴着……”顿了顿,才想了个贴合的词:“甚是不雅观。”
温盈懵了一下,随后才轻笑出声,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帐篷中就我与夫君二人,何必在意雅不雅观?”说到这,温盈沈氏一挑眉,带着几分趣味:“莫非夫君在我面前还端着?不把妾身当自己人?”
不仅沈氏挑眉,便是话语中也带着几分沈氏调侃。
沈寒霁微一挑眉,但下一瞬便轻笑出声:“你倒是好学。”
温盈笑道:“那还是夫君言传身教得好。”
许是说说笑笑,倒是精神了些。
夫妻二人说着话的时候,靳琛和温霆过来了。
温盈也就下了床,穿上衣服,简单的理了理髻,随而才把堂兄和表兄迎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