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人说道:“如果我等将这些钱带回平壤,不但大人们不会满意,就是办事的下人们,只怕也是会难过至极了,这可不利于大人的声威啊。”
“哦?”
老仆人继续苦口婆心道:“您有所不知,这每回从户部领银子,都是有好几场官司要打,户部想少给,我等要多求取一些银子,以为不时之需,有什么意料之外的需要,也好应急,而每次的花销,自然也是可以根据上一回的使费来算的。”
“我懂了,这不就是……”
老仆人说道:“这回,承蒙大人的福气,帝都里的上国官差,堪称是不文不取,高风亮节,但是下次呢,他们下次要是改了性子,那可就是坑杀我等了。”
朴德欢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虽然不掌权,但也多少知道一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法门,历来公款这玩意,都是可涨不可跌的,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我拿这些,也太多了。”
老仆人说道:“那大人说要多少,我这就取来吧。”
朴德欢这还是第一次在实际数字里讨价还价,也无不熟练,因此说道:“我拿……一半就应该有余,你说是不。”
老仆人忽然一笑,说道:“拿四百两吧,回头在平壤保障,报一个五十两,其余的五十两,我在请使团大大小小的人吃酒一顿,自然是和光同尘,风雨融合。”
这话,换算成人话就是,你拿四百两去花销,剩下的一百两,我拿五十两和其他人吃喝去,而五十两去报账,回去也看着漂亮,岂不美哉。
“也好,也好。”
最起码,之前去青楼的亏空,也算是补上了,朴德欢想着,总算有钱买点帝都的东西,也算是回去交差了。
他当然不知道,那老仆人在暗地里,骂了一声,傻帽。
老仆人和朝鲜在帝都所派的探子,早已将这次真正的使团花费瓜分一二,连原本去交好贿赂天朝大员的人参,金银都一个不剩,全都二一添作五,只留下一些空话,说是与此事表面上官职不小,其实对朝政毫无影响力的,牛金星,李岩等人,其他的人,自然是知情者见者有份,不过,他们还是拿了一点出来,给朴德欢花费,目的当然不是给的封口费,而是买的他做替死鬼的,反正账目这东西,死无对证就是,到时候,全都泼在这位朴大使就好。
朴德欢哪知道,面前唯唯诺诺的老仆人,有这么一个算计,当即就兴冲冲的跑出来,看着那“八大胡同”的方向,心有余悸不敢再去,而是去了几条繁华的街道,买了新出产的,什么指甲刀,小镜子,直到最后,看见一个进出人流不息的店铺上,挂着“时令新书,印刷有限,抢购为先的幌子”,自然也就走了过去。
他进得门去,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当即就有一位打扮精神的小二,马上来迎客,用那种很高的嗓子喊道:“来人呐,客官,您可是来买我们出品的教辅图册的,有华图,有中公,都是好东西啊。”
他指着最表面上,那些教辅书,也就是天朝最新科举改革的东西,这可是给了半年的宣传了解时间,虽然有不少自诩才子的腐儒,打骂如果今科依然考八股文,他必然可以高中,但还是要老老实实自己来买书考试,当然了,这几乎不是当初吴名当初划分出来的那些题目,而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据那些例题给出的造型,自己揣摩出来的东西,你还别说,我大明别的不行,搞公务员考试经济那是一个塞一个,还真被他们搞出来一些花样,起码在吴名看来,更接大明朝的地气啊。
这个事情,朴德欢自然早已知道,作为儒生,虽然没什么资格参加朝鲜人的科举,但是这个时代,基本上朝鲜人看中国,就好像21世纪初期,韩国人台湾省人看美国一样,那是爸爸国啊,爸爸国玩文化改革,科举改革,哪怕儿子国不是争当先进,马上跟进改革,也是要好好的观察一下的,所以,《新印乙酉年新朝恩科申论例题选集》,《新印乙酉年新朝恩科常识例题选集》这两本书,几乎是用最快的时间,就从山东的走私商人手里,流传到了朝鲜,到了平壤,一时间,引起的轰动和反响是巨大的。
在朴德欢看来,这新科举的申论部分,倒也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如同之前的策论一样,讲的就是治国理政的道理,给一件具体事务,然后拿去分析,就看是不是言之有物,这一点,倒是古今如一,但是那常识例题,就有很多是不必要的了,那上面倒也没有太多超纲的东西,但是都是才学知识,多的是四选一的题目,一个时辰以内完成一百道题,而且很多东西,都不像是什么当官的人需要知道的,一时间,自然是批评多多。
这也是很正常的。
历史就是这样,先进的虽然可以取代落后的,但那也是一个渐进式的过程,比如说电子货币取代纸币,就是反反复复,而褒贬不一,这个过程中,就把银行柜员这个职务取消,数钱技术取消,人们再也看不到,一连多少人数钱比赛的景象,淘汰了一大批的“数钱高手”。
朴德欢慢慢说道:“不了,家里有,我随意看看。”
“那您随意,后面有各类新书,世语新说,红楼梦最新一集等等。”
“好说,好说。”
朴德欢没什么应付小二经验,自然花了点时间,开始朝里而走。
这书店的格局很简单,自然是按类别拜访图书,一进门就是大堆的“教辅书”,事实上,不需要吴名去催促,他们研究出来的例题册子,就直接被热情的大明书商直接下订单印刷,倒也是生意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