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但凡走过都要多看两眼那一对男女。
男子面上戴着奇怪罩子遮嘴,手上叮叮当当铁指套,拿一把道士用的驱邪剑,看外貌就是个“奇人异士”。
女子倒是面容姣好,但极黑,脸又极白,一身孝服似的白麻衣看着让人心里怵。
这两人的姿势也怪,男子把女子背柴一般背在身后,两人隔着几根树枝背靠着背,这姿势本该非常吃力,但看那男子轻松自如的模样,好似那女子没有重量。
挑着担,提着篮的普通人,纷纷避开他们,抱着孩童的妇人见不懂事的孩子伸手去抓那白衣女人,忙把他的手捉回来,低声呵斥,生怕他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是很寻常的事,所以众人见到些“奇诡”人士都是敬而远之。
苦生早已习惯那些目光,大步走在街上四处感应厉鬼踪迹。
“这位过路的道长,请到家中喝杯茶吧?”走到一个巷口时,一个脸带忐忑的男人站在一扇门前说。
苦生朝他身后的门户里看一眼,脚下一转朝他走了过去。
男人忙殷勤地打开大门,将他迎进去,还畏惧地看了眼他背上的罗玉静。
前面说道,这时的人们常遇见一些怪事,于是与之相关的一些驱鬼捉妖人士便多了起来,有许多人家若是遇上怪事,请不起本地那些“神圣”,遇到路过的奇人,就会将人请到家中帮忙看一看,这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做法。
进得小院,见屋舍老旧,院内养了鸡鸭,但扫洒的很干净,闻不见什么气味,院子一角种着棵梨树。
男主人按照习惯倒上一碗茶,捧到近前见这位怪道长面上铁罩子罩着喝不了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递过去。
苦生道:“什么问题?”
男子忙放下茶道:“是我的儿子,睡了三天都喊不醒,在庙里拜过也没什么用,不知道是被魇着了还是什么。”说完朝屋里喊了一声,让把孩子抱出来。
里屋他的妻子和老娘都走出来,妻子双眼哭肿,怀里紧紧抱着个几岁的孩童。
两个女人七嘴八舌一通述说,眼见又要哭起来。苦生一手捏着孩子的脸翻看,一指凉冰冰地戳在他眉心,打断两人的哭声。
“是‘走蛙’,让孩子母亲抱着往外面有桥的地方走,走到哪孩子出哭声,就停下挖土,土里会有一只土蛙,用碗装了带回来,给家里的鸡吃。”苦生说完就摆摆手。
孩子的母亲立即抱着孩子,带着小锄子和碗出门。
苦生将背上背着的柴架子取下来,单手提着不言不语的罗玉静,将她放在那棵梨树下青石上坐着。
留在家中的男人陪在一边,他那老娘则小心看了罗玉静好几眼,问苦生:“这位道长啊,您这带着的,可是您降服的女鬼?”
苦生刚想说不是鬼,又一想身体里确实是个厉鬼不错,解释起来麻烦,便直接点了点头。那老婆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进了屋去,过会儿拿出三根香,点着插在罗玉静脚边拜了拜,口中说:“莫怪,莫怪。”
罗玉静望着脚边的香:“……”
香燃尽后,女人抱着孩子回来了,合着的碗里果然有一只土蛙,拿到鸡笼里给鸡吃了,很快,屋里就传来孩子的哭声,边哭边喊饿。
那家人千恩万谢,最后小心取出来几个钱,递到苦生手中。看上去像是怕他嫌少,但苦生什么都没说,收下钱就把罗玉静背起来。男主人殷勤地将他们送到门口。
又走过几条街,苦生再次停下来。旁边是个用竹篙和布支起来的面摊子,靠着人家的两片灰墙,靠墙立着酒瓮,摆了几张桌子。下午时分,不是饭时,没什么人光顾,摊主坐在那打盹。
将罗玉静摆在桌前,苦生自己蹲在另一张长凳上,喊醒店主人:“一碗面。”
“诶,好嘞,稍等。”店主人醒神,见他们形貌异常,不敢多问,掀开关着沸水的盖子,蒙头下汤面。
一碗面,他端上来后犹豫一下,放在了苦生面前,大概是觉得女人看上去不像是需要吃饭的样子――像个女鬼。
苦生一根手指把面碗推到罗玉静面前,又掏出方才那家人给他的谢钱,付给店主人两个。
他自己一个人行走的时候,不需吃饭睡觉,身上向来没钱,现在得养着一个人吃饭,只得额外花点功夫管管闲事。
接下去这一路,他便偶尔会停下来,管管东家的小儿夜啼不止,再看看西家的老头老太太半夜梦游……给罗玉静赚饭钱。
他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威胁到罗玉静性命,诛邪剑就会教他做人。他也有大怒之下想过丢下这麻烦算了,但厉鬼实在是太难找,错过一个,下一个还不知在哪。
苦生自认自己已足够小心对待罗玉静,好歹一天会停下来休息片刻,在她饿晕之前会弄些吃的给她,下雨也不会背着她出去淋雨――他养自己都从未这么精心,便是如此,罗玉静还是病倒了。
“病人高热不退,恐怕有些危险,弄不好有性命之危……”老大夫说到这,见面前奇怪的男子先是面色一喜,接着面色一苦。
苦生:“……”诛邪剑!莫再戳我的脚!
“我看这病人分明七情郁结,身上还有许多瘀痕,似被人虐待。”大夫狐疑问道,“你与这女子是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