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李如桢身如筛糠,一下子,好像已跌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静一。
而后,他又触碰到了那怜悯的眼神。
只有这怜悯之色,才不断的提醒他,眼前生的事,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下……真的完了……
李如桢道:“你……你……张静一,你敢杀我全家!”
“也没有杀全家。”张静一道:“你的兄长如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谥号忠烈,当然将他的子孙留下了,其他的……当然不能留下,什么时候,我大明谋反了,论罪时还可以讨价还价了?我知道你有恃无恐,可是你处处都计算好了,唯独有一笔账没有算清楚,谋逆大罪,无论是主犯,还是从犯,都得死,祸及满门。这一点,你难道才第一天知道吗?”
李如桢已彻底慌了,慌忙道:“我儿呢,我儿在何处?”
他爬过去,一把抱着张静一的腿,死死的抓住。
张静一腿一抖,顺势将他踹开。
李如桢便如死狗一般,被踹到了一边。
张静一这才道:“你没有儿子了。”
李如桢似乎还觉得无法接受,道:“我只是从犯……是被人蒙蔽……”
这时候,他再没有底气说这些话了,同样的一句话,现在却是用一种嘶哑和绝望的声音说出来的。
张静一冷冷地看着他道:“早说过……主次已经不重要了。”
李如桢似已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又要膝行上前,抱住张静一的大腿。
张静一这时大喝道:“滚开!”
这二字声震瓦砾。
百官胆寒。
而正因为这大喝,李如桢的身子却是打了个激灵。
他清醒了。
而后……垂着头,一种更可怕的情绪,蔓延到了他的心头。
能灭李家,当然也能将他千刀万剐。
他李家全家都敢杀,还差他一个吗?
他……死定了。
只是……
人有求生的本能。
而李如桢,显然并不是一个有多大勇气的人,他不过是自小养尊处优,无论犯了什么事,都有人给他摆平而已。
因而,他认为自己是独特的……是不死的。
而现在……
“饶命……饶命……”李如桢趴在地上,慌不择言地道:“饶命……我肯说……我什么都肯说……我……我……”
张静一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失去了李氏家族的光环,这李如桢,便什么都不是。
和街边的流浪狗没有任何的分别。
张静一道:“现在已经不必你说啦,当初让你说的时候,你自己错失了机会,原本陛下还可开恩,念在你父兄的份上,会让你死得痛快一些,可你自己与这机会失之交臂。接下来……你放心,你会比你的兄弟和儿子们,死的更难看一些。”
李如桢听到这里,却似乎已什么都明白了。
他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知道一点什么东西。
可现在张静一却连这些都不想听。
他这才意识到,当着此人面前,他的底牌,早就没了。
他心如刀割,已是泪水纵横,似是悔恨什么,便拼了命,用脑袋去撞这殿中的地砖。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只求速死了。
天启皇帝这时厉声道:“拿下去!”
早有几个禁卫,冲了进来,而后……将这如烂泥一般的李如桢拖拽下去。
李如桢此时……却再也无法说话了,只是无意识的哈哈,哈哈的笑着……
跪在一旁的吴襄,也已浑身战栗。
这时……心寒透了的百官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有人道:“陛下,新县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御审吗?”
张静一自是缄口不言。
天启皇帝抚案,逡巡左右,这时候,终于轮到他亲自下场了,于是冷笑道:“御审?朕想问问,你们想要审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百官默然。
那吏部尚书周应秋更是无语。
很明显,他今天这马屁,算是拍到了马腿上了。
天启皇帝冷笑得更厉害:“诸卿都很能算计,将一场钦案,计算得明明白白。什么辽将要反,什么离心离德,什么只是从犯,这账你们可算是算明白了。不过……”
天启皇帝突然拍案,怒而站起,厉声道:“不过这谋逆大罪呢,你们算的是利益得失的账,难道就没人算一算,朕若为这贼子所趁,天下将置于何地的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