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张静一道:“我听古人说: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也,若天子只晓得守在京城,外敌入寇,却依旧还困居在皇城之中,那么,又如何让天下的军民甘愿臣服呢?现在流寇四起,辽将居心叵测,各国纷纷革新旧制,进行变法,以图自强,于是有人佛朗机,有了尼德兰,便是那倭国,也开始效仿尼德兰人,改革军制,今时今日,我大明积弊重重,正是需要像太祖高皇帝那样的人,才可披荆斩棘,破旧立新,而不是在此因循苟且,沉溺在无穷无尽的内斗之中。”
“陛下今日守城,亲自坐镇,已是名震天下,可这还不够,若是直取龙城,攻破沈阳,则天下定鼎。所以,臣以为,陛下当为主帅。我东林军愿为先锋,随陛下进击,死而无憾。其余人马,可为后援,齐头并进,作为侧应。”
张静一一席话,许多人无法理解,可天启皇帝却是能够理解了。
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必须建立起绝对的声望。
张静一隐隐和他说过,那欧洲各国,隐隐开始为了相互掠夺,而建立中央的权威。
先是一个叫什么法兰西的,开始了改制,剥夺诸侯们的特权,取消他们的食邑,进行独断专行的统治,已经隐隐开始成为欧洲霸主。
英吉利人,也在一个什么女王的铁腕之下,开始统一了国内纷乱的朝局,开始染指海上的霸权。
极北之地,更有雄主,号称继承了帝国的衣钵,一改莫斯科公国为沙皇俄国,自称沙皇,不断的扩充自己的版图。
更不必说传统的尼德兰人和佛朗机人了。
现在要改制,思来想去,就必须皇帝建立权威,先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压下去。
如若不然,不过是陷入泥潭里,最终大家一道儿腐朽而已。
天启皇帝果决地道:“此策甚好,若是不除建奴的那些死硬派,朕终究心中不安,既如此,那么朕御驾亲征,追击穷寇,与那多尔衮,会猎辽东,一决雌雄。”
百官们想要劝。
天启皇帝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即不容置疑地冷冷道:“若是谁敢劝说,那么便派谁去辽东,这是国家大事,岂可儿戏?我大明的天子,本就不值钱!”
“若是值钱,当初皇帝被俘了,你们还会这样另立新皇吗?若是值钱,朕为何在宫中屡屡遭遇不测,这些是谁干的?有些查明了,有些没查明,可你们再三阻挠,莫非是嫌朕在辽东死的不够快,要死在宫中才好嘛?”
这番话,真是讽刺意味十足。
百官不免感到几分郁闷,觉得自己躺着都中枪了,可此时,面对一脸决意的陛下,却也只能诚惶诚恐地道:“臣等万死。”
天启皇帝则是直接一挥手道:各自准备去吧。”
拟下了方略,天启皇帝便摆驾回宫,却命张静一伴驾。
銮驾里,天启皇帝坐在车驾最中,却命张静一在侧。
天启皇帝吁了口气,才道:“此战真是扬眉吐气,不过你说的对,宜将剩勇追穷寇,切切不可自满,更不能让建奴人死灰复燃。”
张静一一本正经地道:“只有彻底解决了辽东问题,陛下的雄才大略,方可施展。否则,辽东的问题一日不除,便如鲠在喉,一日不安。陛下有此雄心,这是万民的福气。”
“真的是福气吗?”天启皇帝抬头看他,略带自嘲地道:“只怕也是一些人的厄运吧。”
“这又如何?”张静一道:“历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时至今日,不是重整山河,便是失天下,前者是一些人少吃一块肉,后者却是无数人饿死,前者是陛下开千年未有的变局,后者则为亡国之君,阶下之囚。孰优孰劣,陛下一定看的清楚。”
天启皇帝认同,便颔点头,君臣二人彼此心意相通,于是天启皇帝道:“此番进兵,讲的是兵贵神速,东林军要即刻随朕与卿家出,他们吃得消吗?”
张静一毫不犹豫地便道:“只要陛下号令,他们和臣一样,绝无怨言。”
天启皇帝点点头,满意地笑了笑,才又道:“此番建奴人虽是伤筋动骨,不过……实力犹存!这一次他们是客,我们是主,可一旦出击,主客便易位了,所以不可掉以轻心。东林军如何确保给养充足,至关重要。”
张静一便道:“陛下,何不如通过海运,将源源不断的补给,送至东江镇,而后再进行补充呢?给养充足,东林军无论在哪里,都可死战到底。”
天启皇帝想了想,略带诧异道:“海运?东江镇?”
接着,他陡然明白了什么,随即就道:“来,你继续说给朕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