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一吃过了酒,而后出宫。
此时,天色已阴沉了。
日渐昏暗,在宫里的时候,他还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说也奇怪,一出宫,他便精神了。
喝酒的真谛在于表演,表演是一门艺术,只要有老戏骨的功力,历经多少酒场,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反而像天启皇帝这等老实人,就不行了,往往是开头先装个逼,后半场便是装死。
外头早有一队卫士在等候,张静一带着人,随即出,至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里头,风气已经大改,所有人各司其职,一见到张静一来,文吏和在值当值的武官便立即想要来拜见。
张静一挥挥手,此时他心里也满是喜悦,想到黑麦的成功,将给这天下带来的巨变,此时竟比任何时候都有成就感。
于是在堂中坐定,随即便召了佥事刘一奇来。
刘一奇很快就来了,恭顺地上前,行礼道:“都督……吃醉了酒吗?”
张静一道:“先不说这些闲话,我只问你……”
说着,张静一让人摊开京城的舆图,而后顺着那朱由检所描绘的方向点了点,便道:“这里,是哪几处人家?”
刘一奇乖乖上前,他在京城数十年,确实很老道,只一看,便立马道:“此处?此处有几家府邸,一处是丰城侯……李承祚的府邸,不过……这是他家的旧宅……人早就搬去了新宅了,这里的宅子便早就荒废了下来。”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处,乃是右都御史赵……”
还不等刘一奇说下去,张静一便摇摇头道:“只说姓李的。”
“那么这里,就是当今内阁大学士李国的府邸了。”
“李国?”张静一眼睛眯着,死死地盯着这府邸,眼中似有光芒在流转,口里继续道:“这府邸的规模不小呢!”
刘一奇便道:“他当初家贫,早年的时候,家徒四壁,入朝为官之后,也是两袖清风,因此万历年间的时候,先皇帝见他清廉,便赐下了一座府邸……”
“噢。”张静一点点头:“他很清廉吗?”
刘一奇道:“这倒是实情,内阁之中,论起清廉自守,可能就是这位李公了。听闻他连轿夫,都是让远亲来做,若是雇其他人,价格太高,他这堂堂大学士,也用不起,还有他的轿子,连九品官的轿子都不如。他的府上,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倒是有不少字画,不过都是一些官场上的朋友相互惠赠的,不算稀奇。”
张静一皱眉起来,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于是道:“锦衣卫这儿呢,难道没有查过?”
刘一奇苦笑道:“厂卫,厂卫,这厂卫难道不是鹰犬吗?陛下要查谁,咱们再查,若是没有吩咐,自个儿去查,这还了得,要是真查出来一点什么呢?”
张静一:“……”
张静一板起脸来:“这是什么话,厂卫的名声这样坏,就是这个缘故,成日混吃等死,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我们侦缉百官,就要有侦缉的样子。”
刘一奇吓了一跳,连忙道:“是,是,卑下实在万死,不过,即便真的去查,可这李公的官声向来很好,而且看上去,确实很清廉,实在无可挑剔,要查,也得从官声不好的来查才是。”
张静一道:“先查查他看,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我这不是打击报复,就是想知道,我大明朝第一大廉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张静一便阴恻恻地看着刘一奇:“你不会是和人有什么勾结,到时走漏什么消息吧?”
刘一奇吓了一跳,如今他算是被张静一治的服服帖帖了,虽然现在还没轮到他进入军校里读书,还需等第三届培训班才去,可这时候,他哪里敢有什么小心思?
于是匆忙跪下道:“都督明鉴哪,卑下就算是敢骗自己的亲爹,也不敢欺瞒都督啊。”
张静一不喜欢他这样的作风。
不过眼下,身边的佐官确实不多,可惜他家二哥邓健……还没有回来。
于是张静一道:“这样便好,我这个人听其言观其行,倘若当真忠心耿耿,自然你我便是一家人,我张静一怎么对待自家弟兄的,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可若是敢有其他的心思,那就不是家人了。”
“是,是。”
既然把正经事吩咐好,张静一此时有些乏了,便打了个哈欠道:“好了,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