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海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启皇帝听罢,也只是冷笑。
说实话……天启皇帝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统统都是废物。
莫说是他杀了来,便是真有流寇杀来,天启皇帝完全可以预想到,指望这些人,必然是指望不上的。
天启皇帝道:“将这狗东西吊起来,挂一个牌子,上书:朕来此!”
说着,天启皇帝便不再去理会梁正海。
某种意义而言,见过了那些心黑的赃官污吏,天启皇帝并不觉得这个梁正海如何罪大恶极。
说难听一些,宰杀这样的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此时,天启皇帝志得意满地对张静一道:“这样看来……我们是干对了,这江南诸卫腐朽不堪,不过是空架子,朕只需临门一脚,便可令它应声倒下。”
他眼里闪着光,信心满满的样子。
张静一却是皱眉,道:“陛下切莫大意。”
“怎么?”天启皇帝不解道:“你没见这些人的战力是如何的低劣吗?”
张静一摇摇头,却是道:“这不一样的,这些人的战斗力之所以如此低下,在于他们是为公而战!为公而战,一旦接触,便毫无压力地逃之夭夭了。可一旦当有人知道,陛下此番进逼南京城,要一战而擒拿这些乱臣贼子的,那么势必……这些人便自知绝无生路,要誓死抵抗,宁愿玉碎,也不愿为瓦全,他们……他们自会掏空自己的家丁,整合自己的心腹死士,拼死顽抗到底。”
天启皇帝听罢,却是露出了惆怅之色,忍不住道:“为他们自己而战,则愿拼至一兵一卒吗?”
可细细思来,何尝不是如此呢?在公战的时,若是大家人人肯勠力同心,又何至于辽东的局势在当时糜烂到那般的地步?甚至是当初倭寇肆虐的时候,又何至区区倭寇,竟可让东南糜烂?
天启皇帝道:“这些人……真是可笑。”
张静一却一点也不觉得可笑。
大军继续进,又行了两日,此时已深入了江南腹地,过了江苏府,便是丹徒。
此时大军过境,依旧迅疾如风。
这江南美景,固然是美不胜收。
不过沿途却也有不少破屋瓦舍,多是一些衣不蔽体之人,面带着菜色,瞅着大军过境。
甚至有人听闻大军来了,以为是流寇。竟有不少赤足的年轻人欢天喜地,相约着要来投流寇。
生员们本想拿人,反而天启皇帝劝住,道:“不必理会,你们若在此,和他们一样,难道不想从贼吗?不要说什么忠义之类的鬼话,这些都是那些读书人用来糊弄朕的,世上固然也有忠义,可这忠义……是建立于朕能让这天下人填饱肚子,让他们安居乐业的基础上的。”
显然,此时的天启皇帝变了。
他的思维开始变得更有深处。
事实上……他变得开始越的理解太祖高皇帝!太祖高皇帝是从王朝末年走出来的人,他对人心看的过于透彻,毕竟在王朝末年,连最后一丁点的道德外衣也都荡然无存。
而今日的天启皇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现在的情景,难道比元朝末年的乱局能好多少吗?
此时的他,早已见惯了种种,方才知道,想要延续社稷,自己该怎么去做。
大军继续进,再过一日……大军终于直逼小汤山。
而就在此时,南直隶震动。
整个南京城,已是回过味来了。
那游荡在秦淮河里的画舫,已不再欢歌笑语,把酒畅聊。
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画舫上的人,个个都愁眉不展。
因为在座的人,谁也没有料到,陛下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于是……在死寂之后。
终于有人道:“陛下实在是糊涂了。”
众人便抬头,纷纷朝着位上的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