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给天启皇帝和张静一筛了茶水来,二人都喝了,天启皇帝依旧还不解恨,骂道:“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一群人沆瀣一气,欺上瞒下,真以为朕是聋子,是哑巴吗?”
张静一此时的心情却颇为愉快,带着微笑道:“陛下息怒,这人都流放了,还为这个生什么气呢?正好,刘家一查抄,就可以分地了,如此一来,百姓们得了土地,朝廷多了税赋,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那张涛和下头的司吏们早就吓得大气不敢出,这里长的下场,他们是看到了的,这真是喜怒无常啊,一不小心,就是给直接配辽东。
一想到辽东那鬼地方,张涛等人已是吓尿了。
他们一个个颤颤惊惊的,直到这时,张静一似乎想起了他们,张静一于是抬起手,点着这张涛。
张涛脸色骤变,心情大抵是不断的默念:你看不到我,看不到……
只见张静一道:“陛下,此人乃是本县的县尉,叫张涛,这张涛乃是山东人,是个举人出身,在山东老家,有家三十二口,也不算是小门小户了,因为只是举人,所以选官只选了一个县尉,他还有一个兄长,听说也是中过秀才的,噢,对啦,他是个有运气的人,一共生了七个孩子,都是男儿,真是多子多福啊……”
张静一这如沐春风的说着,张涛却好像自己一下子现了原形一般,如坐针毡,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怎么这张都督对他……这么清楚?
天启皇帝则是背着手,笑道:“这么多孩子,砍了可惜。”
张涛:“……”
张静一的声音道:“陛下,他没犯什么罪,毕竟他是去岁才调任至本县的,又是县尉,本地的士绅瞧不上他,在南京城,他也没什么关系,和那该死的县令、县丞几个不一样。”
天启皇帝点点头:“这就难怪,他没有被拿住了。”
说罢,他朝张涛招招手。
张涛只觉得自己迈不动步子,就好像……自己要上刑场一般,却也知道不能不动。
于是怯怯地挪步到了天启皇帝和张静一的面前,见这二人都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张涛带着满腔的惧意,噗通一下便拜倒道:“陛下……”
天启皇帝道:“方才你跟着丈量土地,倒也辛苦了,朕看你倒是一个实在人,朕喜欢实在的人,咱们大明最缺的,恰恰就是你这样的能吏,你办事很稳妥,这张卿家也夸了你。这样吧,此番你虽无功劳,也有苦劳,从今日起,朕敕你为本县县令,即刻上任。”
“至于县里清丈田亩的事……要抓紧着办,还有分田的事,也不可耽误,今年眼看着就要过去,来年还要春耕,不要耽误了农时,这个地方,区区一个村落,竟藏匿了这么多的田,可见这些人丧心病狂到了什么地步,而在此县,又有多少这样的村落呢?”
张涛听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却是整个人晕乎乎的轻飘飘的。
自己居然……升官啦。
他确实只是一个举人,继续会试无望,知道自己中不了进士,不得已之下,只好出来做官。
不过举人做官,就得先放下科举,除此之外,还需去吏部选官,说白了,就是要排队,好不容易排到了自己,可给的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好差事,进士一般是直接放一个县丞或者县令,而举人就惨了,要嘛主簿,要嘛就是他这样的县尉,或者是县学的学官。
基本上……熬个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若是运气不错的话,或许能有机会,做一个县丞或者知县,再往上走……那就几乎不可能的了。
在这个时代,最看重的就是出身,进士都分三六九等呢,一甲二甲进士未来有光明的前途,三甲进士只能外放到地方任地方官,至于举人……能脱颖而出的,几乎是寥寥无几。
这张涛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直接升官了,而且……是直接从九品直升七品,不……准确的来说,是从六品!
因为这里可是应天府的辖县,隶属于京县的范畴,所以品级会格外的高一些。
张涛又是诚惶诚恐,却又突然心里一喜。
说实在的,谁不想做官呢?
在县里做县尉,苦哈哈的,每日抓捕盗贼,处处看上头几个人的脸色,而且几乎毫无前途可言,哪里及得上直升县令……成为一方的父母官,更不必说,说不定……将来还有仕途呢。
张涛大喜,立即叩道:“谢过陛下。”
张静一朝他笑了笑道:“好好干,事情办的好,陛下不会忘记你的,你可不要忘了,这南京城里……空缺多的是。”
张涛也不笨,这一听,就猛地开始意识到了什么。
对呀……这南京城,如今不知多少人落马,他原本很是恐慌,觉得要出大事,可现在细细一想,他们死不死,关我张涛什么事?我只要站在对的一边,这些人都死绝了,反而给我张涛腾出了位置……
不得了……
张涛猛地心头一震,一下子……觉得的自己人生……似乎也没有这么坏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