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数声音回答。
“你看,他们都说不算,过去士绅把他们不当人,把他们视如牛马猪羊,而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真正过上人的日子,那么他们凭什么要把士绅当人?如果士绅想和他们一样当人,那得先问问他们答应不答应,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我也是一个尊重民意的人,如果人民接受士绅,那么他们就可以做人,如果人民不接受,那他们就真的不算人。
所以这里的士绅算不算人,这个不是你我说了算,得人民说了算。
他算不算人?”
杨丰指着她爷爷说道。
周围百姓们议论纷纷……
“方老先生是教书的,没做什么坏事吧?”
“对,我爹的棺材还是他给钱买的。”
……
很显然方老先生人缘不错。
实际上这些老百姓都很淳朴善良,古老的道德体系终究影响着他们,如果不是那种罪大恶极的,他们真的很难置其于死地,说到底终究乡里乡亲,祖祖辈辈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另外主要是他们现在还不会考虑太深层的东西,如果杨大帅亲自提示他们一下,说不定情况就不一样了,但此刻面对着人家孙女的杨大帅,明显已经没空管这个了。
“算!”
“算!”
……
紧接着喊声纷纷响起。
“那么,欢迎回到人民的怀抱!”
杨丰张开怀抱对着少女真诚而又热情的说道。
“哼!”
后者哼了一声没理他。
“你这是拒绝回到人民的怀抱吗?如果你拒绝,那可就是你们方家拒绝,要知道你爹还在弘光手下,虽然你方家驱逐逆党也算有功,但这并不能改变你们方家还是逆党家属的事实,那么你是拒绝回到人民怀抱,还是愿意回到人民的怀抱呢?”
杨丰就那么张开怀抱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少女瞬间傻眼了。
她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她爷爷,她爷爷却在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她,她羞愤的在那里犹豫着,而对面杨丰依旧张着怀抱,恍如一只张开大爪的毒蝎,她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上前一步,咬着牙颤抖着和他拥抱了一下,紧接着就像躲避一只蝎子般迅速分开……
“你一身钢板,我也一身钢板,抱一下都撞的叮当作响,用得着如此扭捏作态?”
杨丰不满地说道。
周围立刻一片哄笑。
少女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不过脸上的羞红随即也褪去。
的确,两人都是一身钢板,抱一下又能怎样?不过此刻她看着杨丰倒是目光友善了许多。
当然,杨丰也不可能逼着人家解开铠甲和他拥抱。
这个应该是方以智的大姑方孟式,后来嫁给张淳的孙子张秉文,后者任山东布政使时候守济南城,她以身为布政使夫人若离开,则民心动摇,所以拒绝离开济南,之后济南城破张秉文战死,她自杀,至于张廷玉则是张淳另一个孙子张秉彝的后代。
“那么他算不算!”
杨丰一指张淳。
这个也算。
张淳属于那种民间的青天大老爷型官员……
当然,也不排除修史的文人,给张廷玉脸上贴金,毕竟咱大清明史修了一个多世纪,而且期间近半时间里,张廷玉都是汉臣之,那些修史的御用文人给他美化一下祖宗也是必然,但至少他本人也没什么大恶行。总之桐城人民绝大多数还是认为,张老爷应该算人,这样张家也回到了人民怀抱,不过张老头当然不会和杨丰拥抱。
人家还是有傲骨的。
所以由他孙子,现年十三岁的张秉文代替。
杨丰一边和张秉文拥抱一边看着他原本历史上的妻子,很明显两人年龄差距有点大啊!
而就在杨丰和张秉文拥抱时候,距离他一百多里外,熊廷弼正黯然的登上撤离安庆的战船。
“浮丘贤弟,廷弼愧对贤弟啊!”
他趴在甲板上,仿佛未卜先知般对着桐城方向哭拜。
当然,哭拜归哭拜,梅国桢卖左光斗这件事,他其实是支持的,至少他并不是坚决反对的,而不坚决反对就是支持,安庆就是他和梅国桢主持,虽然他是败军之将,但定胜军是之前整个战争中,唯一可以和红巾军正军在战场上摆开阵势对战的,甚至也是目前为止唯一可以给红巾军正军造成较大损失的。
他虽然失败,但却实实在在让弘光朝衮衮诸公看到了希望……
就跟咱大清衮衮诸公看跳完水的曾剃头一样。
至于损失那个不值一提,不就是死伤点士兵损失点装备,人不值钱,江西湖广加起来几千万人口,装备同样不值钱,坐拥两大冶铁基地的他们就不在乎这种损失。江西的冶铁也已经开始引入苏钢技术,复合炮管的红夷大炮也已经可以铸造,而背后云南的铜更是源源不绝,四川的硝同样源源不绝,就两省士绅随便开动一下,转眼给他补充起更多士兵。
只要他能保持这个战斗力,那么阻挡住杨丰还是很有希望的。
但是,他也需要时间啊!
至少现在他重建的定胜军,还是没有能力和杨丰野战,而目前的局势,如果在安庆不走,那么被包围可以说是必然,弘光朝廷是没有能力解围,目前安庆的十五万大军就是能拼凑的所有能打的。虽然弘光朝廷还可以调湘西土司军和广西狼兵,但调这些家伙出兵,需要付出的银子就很让人肉疼了,而且也不是短时间能实现。
跑是最明智选择。
跑路之前扔出个替死鬼拖住杨丰同样也是必然选择。
跑路之后把湖口以下丢给杨丰去消化,利用这个时间在湖口,九江重建防御体系,然后准备在那里死守。
那里是肯定不能再退了。
这叫以空间换时间,我大明衮衮诸公还是很有远见的,而且那里也不用再担心士绅倒戈,毕竟湖口本身士绅的力量不值一提,事实上把他们都赶出去到外地就行,把湖口完全变成一座军事要塞,除了防守的士兵别的什么也不留。
只是……
“廷弼对不起贤弟啊!”
熊廷弼继续给左光斗哭丧,仿佛他的哭声能安慰左光斗的在天之灵。
而在他周围的江面上,无数运输船浩浩荡荡逆流而上,在安庆士绅庆幸的目光中离开这座城市。
弘光朝完全放弃对南直隶的争夺,全面退出南直隶。
至于还被困在淮扬的陈荐……
他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