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龙最终还是没来得及挽救他儿子。
主要是他来的太慢了。
倒霉的杨朝栋在城墙上吊了三天三夜之后就咽气了。
但五天五夜后杨应龙才到。
所以他只赶上给儿子收尸。
然而……
“这个孽畜死有余辜,下官就是扭伤脚而已,他非说害怕相国会将下官扣下,故此让他亲信将下官软禁在家中,自己带着礼品前来,下官年纪大了,这些年都是修道,家中都是他在做主,下官怎么劝他都不听,如今幸亏相国,才让我杨家免于被这个孽畜拖累。”
杨应龙一脸谦恭地说道。
他是聪明人。
杨丰十年扫平天下啊!
期间多少名臣勇将都倒在这个妖魔面前!
合整个大明士绅之力都被打得西逃东渡,更何况他一个区区播州,他无非也就是靠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而已,可再险要也没用,难道他还能和杨丰死磕到底?
那他图什么?
他无非就是想做土皇帝而已。
可杨丰并不禁止他做土皇帝啊!
他不敢到重庆见杨丰,只不过觉得杨丰不至于因此火,毕竟他的银子是献上了,可现在杨丰却已经火了,那他当然赶紧认清现实。
既然来了就是臣服。
至于儿子……
儿子算个屁!
他好几个儿子呢!
更何况这个儿子这些年明显也已经壮大,杨丰不弄死,他都惦记着哪天弄死这个孽畜,他们土司家像这种父子政权,母子争位之类事情那是司空见惯。实际上还幸亏有朝廷,毕竟朝廷对这种事情还是管的,所以这种斗争还都有所节制,要不然估计老贼万段这种事情该是常规操作了。
“宣慰果然深明大义,其实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朝廷对土司早就有明确制度,土司只要遵守法律,依律交税,对属民的权力是受朝廷保护,杨某从没想过对你们改土归流,目前不会,以后也不会的。但你们的管辖范围只限于你们的属民,朝廷的编户不在你们都管辖范围,这一点你们要清楚。至于土司的领地,本质上也是皇帝陛下的土地,你们只是皇帝陛下任命治理地方的治民官,故此皇帝陛下要在你们的辖区做什么,你们也是无权反对,必须全力配合的。
但只要你们做到了这些,那么你们也不用担心别的。
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子孙后代世袭罔替。”
杨丰说道。
“相国明鉴,我杨家对大明忠心耿耿。
当年太祖定鼎,我杨家是第一个献土的,此后杨家对皇帝陛下的征调更是从不退缩,这些年朝廷在西南用兵都没少了我播州兵,我杨家对皇帝陛下的贡献也从未断过。
我杨家对大明绝无二心。
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
杨应龙赶紧说道。
“如此就好,如此我就放心了,既然咱们都姓杨,以后就以兄弟相称好了。”
杨丰说道。
“呃,下官受宠若惊。”
杨应龙惊喜地说道。
死了个本来就不听话的儿子,换来个可以当大腿抱的兄弟……
赚大了!
有杨相国当兄弟,以后那就更不用担心别的了。
“兄无需客气,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杨丰笑着说道。
其实杨应龙本来就没有造反心思。
他原本历史上的造反,很大程度上是播州的几个小土司因为他过于残暴,所以在后面推波助澜,想逼着他造反,然后借朝廷的手弄死,而他在此之前反而一直很听话。
明军打仗他出兵。
皇帝需要他贡献时候也毫不犹豫。
但他统治的确残暴,这个也是事实。
而播州是宣慰司,虽然他是宣慰使,但不代表播州就全是他的,明朝的宣慰使宣抚使之类大土司辖区,都有大量长官司之类小土司。如果说宣慰使是知府的话,那这些长官司就是知县,实际长官司的长官也的确就是知县品级,而这些长官司只是隶属于他这个宣慰使而已。
他太残暴了这些人也不干啊!
导火索就是他杀了自己老婆和丈母娘,而后者就是长官司家的。
但是……
他残暴关杨丰屁事!
他爱怎么荼毒播州,结果也是播州的各族倒霉,跟朝廷无关啊,相反他对朝廷足够听话就行了。
如果属民忍受不了他的残暴可以走啊!
到外面去接受编户齐民就行了。
他的权力只限于播州,而且只限于播州的非编户,只要有朝廷编户身份的,都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同样他的属民离开播州后,他也一样无权再管辖,至于朝廷改土归流什么的,那个完全没必要。
就让土司继续统治。
愿意残暴就残暴,就是夜夜做新郎都与朝廷无关。
只要听话!
实际上的确也有夜夜做新郎,比如奢崇明的儿子。
就这样虽然杨相国吊死了杨应龙的儿子,却反而得到杨应龙效忠,当两人已经结成兄弟的消息传出,同样还在观望的奢崇明也毫不犹豫地跑到重庆拜见相国。他的情况相对于杨应龙要复杂些,因为他的永宁宣抚司辖区是有大量卫所的,所以杨相国做主给他和永宁卫做了切割,后者单独改为永宁州。原本属于永宁卫的土地再加上部分山区划出来,原永宁卫的军户加上部分迁入的民兵,一起改编为新的民兵旅同样隶属永宁州,而且永宁卫城就是州城。
但这个是直隶州。
直辖于四川布政使司,永宁宣抚司无权管辖。
实际上过去也管不着。
永宁宣抚司过去是受四川布政使司管辖。
永宁卫是受贵州都指挥使司管辖。
明朝在西南有明确而且很合理的控制体系,布政使司所属,都指挥使司所属,土司,土司境内卫所,宣抚宣慰使,长官司,土人土司,汉人土司……
是的,明朝一大堆土司就是汉人。
而且还是朱元璋时候任命当年平定西南的军官,就地留下以土司身份统治土人,比如奢崇明造反时候九姓长官司全家血战到底,因为他们虽然是土司统治当地土人,但实际上是祖籍南京的汉人。西南土司问题不是制度设计的问题,本质上恰恰是制度设计崩坏后的产物,当原本控制土司的卫所军户甚至需要逃亡到土司手下才能生存的时候,任何设计精妙的制度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