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应该解释吗!
郑煜星神色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隐约猜到了她的意思。
太子低笑一声,“不知秦博士要请什么罪?”
秦蓁面色宁静:“臣因私事处置不当,落人把柄,此为自作自受;进而给了旁人可趁之机,险些在今日毁了名声,影响到殿下革政之举,此为罪无可恕。请殿下降罪。”
池晗双惊得下巴都掉了。
表姐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不是应该极力解释自证清白吗?
太子转着扳指,脸上笑着:“自秦博士助孤大改以来,无不尽心尽力,你既有不输于男子的眼界和能力,还有超出男子的耐心和细心,若没了你,孤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找谁来替。”
池晗双快哭了。
哪怕是逢场作戏,只要表姐还有用处,太子不都该立刻说——不要这样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吗?
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看来我要找个人准备替你了。
太子情绪拿捏的正到位,转眼瞧见池晗双的表情,心里猛地一沉。
“煜星,孤有些话要与秦博士说,你先带池姑娘出去。”
别让她在这坏事。
郑煜星二话不说把池晗双拎走了。
池晗双急得不行,被拖出来了才开口:“郑三哥,我表姐今日可能受了刺激,脑子不好使,你都帮了她一回了,能不能帮帮她,别让她说胡话了……”
郑煜星松开她,真诚道:“有点信心,你表姐满腹诡计,脑子转的比陀螺还快,连太子都怕你的慢半拍,影响了她的速度。”
池晗双:……?
郑煜星本来不想解释,但见她满头雾水,一心为秦蓁担心,忍不住嘀咕:“你和芸菡看秦蓁的时候,大概都被猪油蒙了心吧。”
池晗双立刻瞪他:“就算你是菡菡的三哥,也不能这样说我表姐!”
郑煜星抿着唇,抬手作“你闭嘴”状:“你和郑芸菡,都有必要把心头的猪油擦一擦了。”
……
里头,没了池晗双的脸,太子平静很多,又恢复了那般高深莫测之态:“所以方才,孤是错过了一场好戏,还是刚好撞上一场好戏?”
秦蓁正色道:“若非不得已,臣只愿做事,不愿做戏。”
太子笑容渐渐淡去,面无表情的看着秦蓁。
她语态诚恳,神态里却有不可抹去的心虚,然这层心虚之上,又压着沉沉的野心和贪心,还有一丝唯恐失去一切的慌张,以及想要维持与挽回的急切。
这表现,甚至可以说将她平日的从容恭谨的面貌都崩坏了。
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没有任何遮掩,单纯的美貌之下,亦有复杂的丑态的女人。
就很真实。
少顷,太子叹笑一声:“耽误太久,该回席中了。秦博士若还有什么琐事需要处理,待宴席结束径自前去,孤就不多问了……”他顿了顿,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沉声道:“至于今晚的事,孤会给你一个交代。”
就在太子起身瞬间,秦蓁忽然再拜。
“殿下,臣有一言。”
太子这一次是真愣了。
他已知她的态度,满意她的做法,无心再为难,甚至可以为今晚之事给她一个交代。
毕竟,她能付出忠心,他就能给出庇护。
还要说什么?
秦蓁保持叩拜姿势,看不到太子的脸,低沉而急切道:“臣自知身为女子,比男子行事要能艰难,甚至有更多挑战。殿下用臣,已是开创先河,殿下要承担的压力,是臣这点小小的难处不能比的。”
“殿下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即便殿下真的有心试探臣,也是殿下身为太子,对朝政和社稷的责任使然。今日之事,殿下能允臣径自处置,已是天大恩惠,臣再无所求,只愿之后能鞠躬尽瘁,助新政一帆风顺。”
太子看着秦蓁的眼神终于变了。
意外又满意。
他笑起来:“知道了,往后不必动辄跪拜,孤自认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门被打开,太子负手而出,郑煜星紧跟上去。
隔了一段距离,秦蓁才走出来,门外候着神情异常的池晗双。
她像是刚刚接收了一番洗礼,正处于还在吸收,又懵又茫然的状态。
郑煜星的人忽然闯入,直接敲晕陈彻把人带走,又塞来一个女扮男装的池晗双时,秦蓁也蒙了一下。
一切比想象的要顺利,太子妃撺掇着太子来,想看的戏码一场都没看到,反而令自己露了马脚。
见池晗双状态有异,秦蓁索性压着步子落在后头,问起今晚的事。
“你可知郑煜星为何带你过来?”
池晗双样子虽然茫然,答案却全对:“有人想设计表姐与陈彻私会,然后被太子现,让你入罪。这人……可能是太子妃。”
秦筝挑眉。
她还真知道。
秦蓁拎拎神,试图解释:“其实……”
“其实这点伎俩根本骗不过太子,他稍稍一想就知道你这里一定有问题,而我是来临时救场。”池晗双溜溜的接话。
秦蓁觉得小表妹今日伶俐的过分,可她方才在屋里还不是这样的。
她眼神渐深,也不解释了,反倒探起她来:“所以——”
池晗双像一个没有情感的问答机器:“太子身在其位,多年来见惯牛鬼蛇神,看多了深宫后宅的脏事,朝中大臣,又有哪一个是绝对干净的?即便你真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他可能也只是笑叹一句,你面上瞧着清纯,背地里倒是坏的很鲜活呢。”
秦蓁确定应是有人与她说了这些,她笑笑,饶有兴趣的问:“还知道什么?”
池晗双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若不够强大,不妨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要害交到上位者手上,而不是落在敌人手里,受人掣肘。上位者先人一步捏住你的要害,在掌控你、更懂你的同时,只要你还有用,他会是最强的靠山……甚至觉得你聪明又忠诚。”
秦蓁低低的笑起来,抬眼时,再无刚才在屋中的那番丑态,水灵的眸子里,只剩浓浓的趣味:“郑煜星告诉你的?”
池晗双老实点头,又很感慨:“郑三哥一听表姐你那番请罪,就知道了你的动机……”她说着,一双眸子隐含深意的看着秦蓁:“表姐,他当真……”
当真了解我?
秦蓁眼神轻动,盯着池晗双的唇,似乎想看看她要说出什么感慨来。
池晗双:“……不愧为跟随太子多年的一躲解语花。”
秦蓁垂眸,嘴角提了一下,不置可否。
池晗双迟疑片刻,低声道:“表姐,郑三哥说,不久之前的夜里,是他带菡菡去湖边散心。可他很谨慎小心,只与东宫一同守职的人打了招呼,后来在湖边,他不想有人打扰菡菡,安排人守在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别说听到什么似哭似吟的声音,就是人影都难瞧见。他的手下倒是拦了几个明熹园过去的人,说是太子还未睡下,得知他忽然离开明熹园,这才派人去问的。”
“太子知道这回事,太子妃岂会不知?太子没这么无聊,东宫其他人更不敢拿他的事造谣。所以,知道这件事,又足够有闲心去散播谣言的,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妃。”
“这件事,他早已暗示了太子,太子心明眼亮,不说完全笃定,心中至少有几分猜疑。”
“不仅如此,你们的位置是她故意放在显眼位置,让她的注意显得不那么刻意;方才进来时,她只当里面是你和陈彻,所以根本没想到太子冒然进来会危险,郑三哥全都暗示过太子。直到进屋之后,她的反应就更明显了。”
池晗双疑惑道:“方才太子那番话,其实是想告诉你,他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他会给你一个交代。可你的话里,却把这事情推在太子头上,像是暗示这事情是太子做的一般。这是为何?”
前面的,她都懂了,可这一点,她却不大懂,偏偏太子作势要出,郑三哥怎么都不肯再讲,脸色还有些怪怪的。
宴席的大殿已经近在眼前。
秦蓁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们,眼底渐渐浮上一层戏谑:“那你以为,为何太子一开始,就让范氏离开?”
池晗双无言。
秦蓁淡淡道:“因为在我还什么都没说之前,在当时那个情况,他的第一反应,是护着范氏。他怕范氏在场,被我挑唆几句,就会乱了阵脚,露馅更多,到时候,他就算想不惩治都不行。”
池晗双露出失望的样子。
秦蓁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多少男人负心薄情,一旦有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牺牲女人。范氏是他的结妻子,他在第一时间,下意识选择保护妻子,倒也算是个不错的丈夫,不是吗?”
池晗双在心里对太子的小相翻了个白眼:“可他最后还是说,会给你一个交代呀。”
秦蓁幽幽道:“所以说,狗男人可不是狗着玩的。一旦现眼前的利益更诱人,女人又算什么呢?说到底,这哪里是为了给我什么交代?他的女人以为整的是我,其实是在给他的太子之路扯后腿,他不敲打敲打,再让她犯糊涂怎么办?”
“为范氏求情,倒也不至于。这事情若是范氏做的,原因不言而喻,曹家之事,已经让他觉得纳了曹侧妃是件很丢脸的事情。若正妃再这样,他颜面何存?我索性当这事是他做的,既是他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还不好找?”
所以,硬将女人心里那点算计,树立成男人角度的家国大义,弯弯绕绕,其实又绕回来,圆了他最初的态度,庇护范氏。
这样一来,他惩不惩治范氏,惩治深浅,只看他心里有多恼火,是顺着他的心意,而不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必须得做到什么程度。
池晗双心里坚定地想,她以后绝对不要找这样的男人,但看着秦蓁,又多了些忧愁。
她知道表姐是有些想法和手段的,与男女之情上,也并不如一般人家的姑娘那般期待热衷。
但到了今日,她才恍然现。
表姐已经不是热不热衷的问题了。
她隐约觉得,男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条狗。
池晗双有些担忧。
姨母还等着她早日成亲生子呢,表姐这种心理状态,她眼里还有男人配和她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