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泡早茶的人是最多的,很快茶肆里就满满登登的坐满了人,基本上都是一些准备去扛活的苦力,来这填个肚子,顺便喝碗茶热热身子,再有就是一些闲散的老人,到这来打打牌,说说话,聊聊头,天南海北摆龙门阵。
茶室里热闹非凡,叽叽喳喳声,还有哄笑声,拍桌子大笑,说话声不绝于耳。夏寡妇提着铜壶四处掺水,跟那些茶客打趣说笑,有些茶客要吃早餐,便收了铜钱,去端些面片、米团或者炊饼出来给他们垫肚子。
正忙活着,忽然听到青石板街上啪啪作响,接着好像有人朝这边跑过来了。
那人到了近前,咕咚一声跪在门口青石板上,哭丧着声音喊道:“夏寡妇,啊不不,夏银花,夏家媳妇,我错了,我对不住你,我不该仗势欺人,你的税没有那么多钱,是我胡说八道,一个月就只有两百文的税。是我自己胡说八道要四千文,我欺瞒了你,想打你的主意,我是个畜生,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要再动那歪心眼,叫我天打五雷轰!你就饶过我吧,求你了,夏家嫂子……”
说罢,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咚咚在地上磕着头,脑袋在青石板上撞的梆梆作响,才几下子额头就见血了,把靠门口坐着的茶客吓了一大跳,因为他们看清楚了,这跪在茶室门口磕头求饶的中年人,正是头天趾高气扬带着人来收税的奎里正。
奎里正身后还跟着几个兵丁,他们一大早就被奎里正叫着跟到这来,原先还以为是来查封店子的,所以把衣袖都撸起来准备封店,有人阻拦就大打出手,没想到结果是这样,让他们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夏银花吓了一跳,提着茶壶赶紧避开,不敢受他磕头,紧张的说道:“奎爷,您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奎里正咚咚磕了几个头,听到声音不在正前方,这才抬起头,血已经从他的额头流淌下来,扭头望去,现夏银花却是站在旁边,赶紧又转了个身,朝着夏银花方向接着咚咚磕头说:“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要不原谅我,我可就活不成了。”
夏银花见他一只耳朵包着白布,不知道他是半夜前被撕掉半拉子,一大早去找郎中赶紧缝上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一只右手夹着接骨的木板,也是郎中刚给接骨的。
郎中告诉他,对方显然手下留情了,没有将骨头整个捏碎,只是开裂了,伤势不算太严重,但也要休养三两个月才能好的,估计不会留下残疾,他这才放心。想着那黑衣人最后撂下的狠话,哪里还坐得住,那人来去无踪,要杀自己当真不是开玩笑,所以叫着兵丁赶紧跑来磕头赔罪,先把命保住要紧,到了便跪下磕头,哪里顾得那么多。
夏银花一听他这话,当真气苦。原来自己的茶肆按规矩就一个月二百文的税钱,他居然涨了二十倍,自己根本不知道,税多少还不是他一句话说了算,谁又敢去跟朝廷的人较真呢?现在听他说,原来自己之前一直白白花了这么多钱,却是他设下的圈套来整治自己,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但是又害怕对方记恨,赶紧又说道:“嘿嘿,奎爷对不起,我牙缝里塞了东西,倒不是故意啐你的,奎爷。”
“不不,这是我应该的,我就该啐,我该死,以后我再也不敢欺负你了,你前面交的钱,已经将几年的税都交完了,您再不用交,这后面五年都再不用交了。您原谅我,我再也不敢做这些仗势欺人的事情,你一定得原谅我呀,夏家嫂子,不然我可就活不成了。求你了,求你了,我不想死啊。”说吧他竟然匍匐在地呜呜地哭了起来
夏银花当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听他这么说,赶紧将茶壶放在旁边桌上,弯着腰说道:“奎爷,您赶紧起来,您这样我可担待不起,你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们做百姓的哪敢这样啊,若是您真有什么不到的,你都磕头赔罪了,我还能怎么着呢?所以你赶紧起来,再不能跪着了,快起来吧。”
奎里正仰着头,额头上鲜血淋漓,可怜巴巴望着夏银花:“您这是原谅我了?”
夏银花很是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你哪能这样说啊,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就当先交钱了,多交一点,后面就不交了呗,也谈不上原谅,奎爷你赶紧起来。”
奎里正本来半只脚都已经抬起来,成了个半跪姿势,可是听到她后面这话,又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说:“你还是不原谅我,那我就死定了,求你了,您就给句话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夏银花听他原来是要自己一句原谅,赶紧说道:“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你快起来吧。”
奎里正这才挣扎着爬起来,两个兵丁赶紧上来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他却一下将两人推了开去,然后嚷嚷着说:“别扶着,我还没老到要扶的程度,”回过头来陪着笑对夏银花说:“您当真原谅我了?”
“原谅了,我原谅你了,奎爷。”
“可不敢这么称呼,你叫我名字奎有才,要不你叫我奎狗蛋也行啊,我爹妈就这么叫我的,这是我小名,嘿嘿”
夏银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赶紧用手遮住,其他食客也都吃吃的笑,却不敢看奎里正,背着身子笑得肩膀乱耸。
奎里正神情很是尴尬,但是只要得到夏银花的原谅,他的小命就保住了,所以心情也很是欢畅,舒了口气连声谢过,又觉得先前自己这脸可丢大了,再不好在这里呆下去,赶紧的一边点着头,一边往后退,一脚踏空差点摔倒,后面的兵丁赶紧上前搀扶他,然后一瘸一拐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