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老爷子一声沉喝,鹿月娘目露凶光,却还是咬着下唇,退到了一边去。
“你们都出去,我有些话要跟狗儿单独谈一谈。”鹿老爷子从来说一不二,众人也就退了出去。
虽然鹿老爷子看起来很严厉,但杨璟却有种自本能的亲近感,可见鹿白鱼没有说假话,这个鹿老爷子对云狗儿确实是百般维护的。
“坐吧,先吃些东西。”鹿老爷子指了指火塘边上的一个小几,上面摆着一张鲜嫩的荷叶,荷叶上放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竹筒饭和不知什么动物的烤肉,以及一些野菜,无论卖相还是气味,都着实不错。
杨璟打从离开陈家父子之后便一路涉险,环环相扣,连完整觉都没睡过,吃喝更是无从谈起,眼下也不说话,没一会儿就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干净净。
正要说些感激的话,那鹿老爷子突然一扬手,给杨璟打了一耳光,把杨璟都打得有些懵了!
“你是我干儿子,对你好是应该的,你差点害了我女儿,我打你也是应该的,你服是不服!”
杨璟看着鹿老爷子脸上那纠结又痛苦的神色,看着他仍旧颤抖着的手,突然产生一股浓浓的亲情来,便点了点头表示服气。
他先给自己吃东西,而不是先打自己,先对自己好,而不是先追究自己对女儿的所作所为,足以说明在他心里的地位,杨璟这个干儿子其实是比女儿要高一些的。
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这鹿老爷子便是面相再凶狠,也无法掩饰他善良的本心。
仿佛这一巴掌耗光了他的精力,鹿老爷子颓然坐了下来,而后朝杨璟问道:“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杨璟早就推测到鹿白鱼等人知晓自己失忆的事情,所以鹿老爷子这么问,他也没什么好隐瞒,只是摇了摇头,表示全都忘记了。
鹿老爷子的目光顿时暗淡了下来,轻叹一声道:“作孽啊...”
看着这个似乎瞬间苍老的老头子,杨璟心里也有些愧疚,虽然之前的事情都是云狗儿做下的,而不是自己,但他却仍旧有着愧对这个老头子的心理,既然自己继承了云狗儿的身体,自然要背起云狗儿欠下的债。
沉默了片刻,他又听到老爷子问:“现在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杨璟在火塘边上坐下来,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后老实地答道:“给李婉娘下蛊的是月娘,灭夏家满门的应该是彭家,下蛊毒杀彭连玉应该是彭家折磨月娘的原因,只是我不知道月娘为何要杀彭连玉,如果我猜得没错,月娘应该是受彭家指使,杀掉船上的那些士子,至于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鹿老爷子似乎没想到杨璟知道这么多,表情有些惊讶,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杨璟微微一愕,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没头绪,想了想便答道:“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船上。”
杨璟的答案似乎在鹿老爷子的预料之中,他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说道。
“你爹跟我有过命的交情,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看你,你与月娘指腹为婚在先,但她跟周南楚也是情投意合,也怪我耳根太软,被月娘的母亲吹了枕头风,委屈了狗儿你...”
老爷子说到这里,脸色也红了起来,显得很是愧疚,顿了顿,继续说道。
“见我不同意悔婚,月娘便与周南楚偷跑了出去,在周南楚的介绍之下,成了彭家的供奉,给彭家大奶奶阎立春做事,打扮成富家公子,与彭连玉一道参加洞庭文会,你心里气不过,就追了上去,打扮成船工,混上了船。”
“月娘的任务是要保护彭连玉,但上了船才知道彭连玉要杀这些读书人,想嫁祸给月娘,让月娘当替罪羊,月娘便给彭连玉下了蛊,想要借此脱身,没曾想彭连玉中毒在先,回到家里就熬不过,也就死了...”
杨璟也是惊愕不已,当即问道:“彭连玉为何要杀这些士子?”
鹿老爷子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知道越多越是危险。”
见得老爷子绝口不提,杨璟又转移话题问道:“阿爷你说狗儿我打扮成船工,可为何我醒来的时候穿的是士子的衣物?”
老爷子皱起眉头来,迟疑了好久才答道:“都怪我这当爹的平日里太过骄纵月娘,月娘觉着我太偏心,若没有你,她和周南楚的婚事就没了阻碍…所以…”
“所以她就打昏了我,给我换上她的士子服,让我背黑锅,她却穿着船工的衣服逃脱了!”杨璟无奈地苦笑着,人都说爱情使人盲目,苗民性子直率,民风开放,没有儒家礼教束缚,倒也真敢追求自由恋爱,他杨璟或者说云狗儿却成了鹿月娘和周南楚的牺牲品。
彭家本想让鹿月娘背黑锅,没想到鹿月娘又将这个黑锅甩在了自己的身上,也难怪所有人都在追捕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