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总督府,指的自然是贵州大土司韦镇仙的官署,这也是百姓们通常的叫法。
韦镇仙坐守矩州已经很多年,这些年来见风使舵,得了朝廷不少的好处,被朝廷封为镇抚使,而后又改封承宣使。
南宋的官制比北宋还要复杂一些,大多都是临时设置的官职,这个使那个使的,其实很多都是虚衔,并无实权。
像韦镇仙这样的人物,自然不可能让他掌控实权,但朝廷想要将他的实权变成虚衔,韦镇仙却又想将朝廷的虚衔变成实权。
反正天高皇帝远,如今北面又开始打仗,朝廷根本就无心无力料理后方的事务,对西南边陲更是放松了管制,韦镇仙果真肆无忌惮起来,自称矩州大总督,时常仗着本土势力,干涉州县政务。
别的不说,单说今次带队前来捉拿宗云的,便是大总督韦镇仙的人,而且还是个从五品的矩州团练使,磨耿!
这磨耿乃是韦镇仙的心腹,团练使乃是州府常设的武官,是韦镇仙用来与知州衙门的兵马都监分庭抗礼的。
兵马都监有两种,一种是路分都监,掌管本路禁军的屯戍、训练和边防,而另一种则是州府的都监,他们掌管本城军队的屯戍、训练、器甲、差使等公事。
一般来说,官员不得在自己的家乡当官,避免本土势力与官员相互勾结,为祸地方,只有胥吏才任用熟悉情况的本地人。
而韦镇仙非但插手地方官府的事务,甚至还将自己人安插到了州府衙门里头,可见西南形势已经失控到了何种地步!
王不留和范白信乃是九流中人,想要打探一些小道消息,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杨璟等人早得知董尚志的南无派已经成为韦镇仙的大总督府的座上宾,宗云昨夜报出名号,今日那汉子就死了,紧接着团练使就带着人马来抓人,便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里头都有些什么猫腻了!
杨璟和宗云走出房间之后,鹿白鱼和宋风雅等人也走了出来,但见得整座酒家已经被民兵重重包围,那团练使磨耿正在大堂下面,仰头看着二楼的杨璟和宗云等人。
磨耿的前面,那高大汉子的尸体用白布盖着,就摆在桌子上,店里头的诸多小厮和奴仆都有些战战兢兢,只有英姑娘朝那磨耿怒目而视,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生。
见得杨璟和宗云现身,磨耿也是冷笑连连,杨璟却与宗云等人面色如常地走到了大堂来。
磨耿瞥了杨璟和宗云一眼,那眼光又停留在了鹿白鱼等三人的身上,尤其看到鹿白鱼那掩饰不住的胸脯之时,眼光大亮,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杨璟见得此状,不由皱眉,想起宗云都如此高调,今次来就是要强势回归武林,必须要制造出王者归来的气势,当即用手杖敲了敲桌面,朝磨耿冷声道。
“有事说事,别瞎看了,朝廷命官调戏良家妇女可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的。”
杨璟是与宋慈平起平坐谈论刑侦技术的人物,连牟子才这样的天子近臣,都不敢以前辈自居,杨璟又掌控着皇城司的暗察子,气势散开来,又岂是磨耿所能承受的!
磨耿本是贵州土族的勇士,虽然异常悍勇,凶名赫赫,也正是因为他的凶名,才能够招募如此多的乡勇和厢兵,可他一直被韦镇仙压着,这个团练使也是听命的傀儡罢了,哪里懂得什么官场的规矩。
而矩州的地方官场早已被韦镇仙压得死死的,谁敢给他磨耿脸色看?
全真道的名声虽然响亮,但南无派的正宗真人正在大总督府上作客,这几个冒牌货竟然还真敢摆架子,磨耿自然是怒不可遏!
“你这狗道士瞎说什么!老子…本官收到检举,说是有个叫张本灵的,打杀了这汉子,本官特来拿人,哪个是张本灵,赶紧站出来,免得老…本官动手!”
杨璟也不恼怒,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而后笑着道:“这位官爷眼睛不干净也就罢了,连嘴巴也不干净啊,据我所知,官衙都是辰时才开门签押办公,眼下才卯时,这还没上班就接到举告,还兴师动众来拿人,小道我可没见过这般勤快的官差啊…”
武林人士一般都比较仇官,否则也不会来参加今次的水陆法会,见得杨璟如此讥讽,庞正元等人当即哄堂大笑起来!
磨耿被杨璟一语点破,脸色也是涨得通红,他能够当上团练使,完全是靠着凶残狠辣的手段,博得了韦镇仙的信任,反正这个官位由谁担任都是个傀儡,还不如让磨耿去当,还能好生震慑下面的厢兵,而且在衙门里头行走,磨耿根本就不会跟那些官员讲道理,生蛮横行,反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可他遇到了心思缜密的杨璟,三言两语眼看就要戳破他的奸计,磨耿也是暴跳如雷!
“你这狗道士恁地这般可恶!老子就喜欢骂人,但老子骂人不像你,骂人还笑着骂!谁是张本灵,快给老子站出来,否则将你们全都锁回去!”
磨耿如此一说,身后那些厢兵便纷纷按住刀柄,往杨璟等人围了上来。
杨璟却用手杖指着那具尸体,朝磨耿说道:“这位官爷,凡事可要讲点道理,既然你说是有人上门举告,照着衙门的规矩,该由举告者指认出被告才对,又何必在这里扯着嗓子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