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马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到烟柳巷,整个深巷里扑面而来是一股熟悉的胭脂水粉味,细歌琴声悠悠不断。
越往里,他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行至归香苑前,目光触及那断裂的楼牌,他满目腥红。
“吴班主。”
刘裕就坐在对面的酒肆里,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扶着酒坛,听到马蹄声,他醉目朦胧地抬起头,倏尔就笑了。
“又来了一个伤心人……”
陆问哆哆嗦嗦从马背上滑下来,不小心被缰绳绊了住了脚,一下子摔在地上。他爬起来就往归香苑里冲,迈过被烧得漆黑的门槛时又绊了一下,整个滚了进去。
刘裕噗嗤一声,似嘲似讽,仰头将坛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酒坛在桌上轱辘轱辘滚了几圈,“啪”地摔了个粉碎。
伴随着这破裂之声,陆问又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他快速奔至酒肆,揪住刘裕的衣襟,一下子将他提了起来。
“柔娘呢?柔娘在哪里?”
刘裕双目定定看着他,好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样,只是傻笑,“伤心人,伤心人……”
“我问你,柔娘在哪里?!”陆问目眦欲裂,手握成拳,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拳。
突来的疼痛,令刘裕骤然清醒过来,他甩甩头,对上陆问红的双眼,嘴里“呵”地冷笑。
“人都死了,烧得面目全非,找来何用?”
陆问:“……”
他无言以对,颓然松了手,无力坐下,“是……是谁干的?”
刘裕脸色灰白地闭闭眼,“不知道。”
“你竟不知道?”陆问恨恨抬头,目光犀利地瞪向他。
刘裕黯然坐下去,嘴角轻扯了一下,自嘲不已。
如果知道是谁干的,他一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断!
“城东邀月湖白槐树下……吴班主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刘裕说完,转头朝着里面大喊一声,“店家,拿酒来!”
酒肆的店主早被两人身上散出来的杀气吓得缩进内堂,听到声音把身边的杂役给推了出去。
小杂役战战兢兢捧着酒坛走过去,被刘裕扫了一眼,赶快放下酒坛就跑了。
“吴班主若是不着急去上坟,不妨陪在下喝两杯。”
陆问闭上眼,捧着头,喃喃道:“我不姓吴……”
“吴郡陆氏的陆家大郎嘛,在下查过。堂堂的陆太尉独子,居然委身于一个个小的归香苑中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在下实在佩服。”
“可柔娘不知道。”陆问痛苦极了,心里的悔意一阵强过一阵。
她到死也只知道他是建康城中一个普通的离经叛道的贵公子。她误以为他根本不在意她,所以才把话说的那样绝然。
她说不愿意再为他蹉跎等下去,他又岂会不明白她是逼着他给她一个交待。
可他……偏说给不起。
如果早知会阴阳分离,他一定坦诚相待,无论有多大的困难,也要带着她一道回建康。
只可惜这世间……偏偏就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