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谢氏六房已渐渐从家变的暗阴中走了出来。谢石不在了,谢汪卸下兵权在家守孝,至于谢石的遗孀郭氏,府上再没有人能够压制她,日子也变得疏朗起来。
国丧终于来临。
久无动静的琅琊王氏终于还是不能不要脸面,来信催促谢道韫归返。收到信后,谢道韫并不觉得高兴。还是谢安来信劝解,她这才松动。
沐倾城和关三爷来到寿阳之后,并没有急着救桓玄脱困,而是暗中打探谢止的行踪。
谢氏六房有孝事在身,谢石独子谢汪便不再理事。南朝先皇一死,朝局便要变了。谢氏族长谢安纵然有心力挽狂澜,奈何波奔了几日,就支撑不住卧病了。
谢氏一族在这个时候,只能收起锋芒,韬光养晦。
六房这一支的责任都交到了谢止身上,好在他原先的重任都转交到了父亲谢四爷手上,只专心接管六房事务,一时倒也轻松。
怎奈王恭二度举事,明明是冲着琅邪王司马道子而去的,却不知怎么先破了他的布防,令他十分恼火。
这几日,他频频出城,全天无影。
沐倾城和关三爷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驿站与人商议是否该起兵阻止王恭。
两人听了片刻墙角,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出一石二鸟之计。杀一个谢止是杀,再杀一个谢汪也是杀。
谢氏一族是他们的心头大患,杀一个便少一个,何乐而不为呢。
里面的人还在商论着,一直没有现他们。沐倾城示意关三爷继续盯着,而她则是假扮成驿站的士兵,到谢府使唤门防进去递了口信。
说是谢止请他去议事。
谢汪正在家中陪伴郭氏,得了口信出来没见到报信的人,心里虽有疑问,却还是立即动身前往驿站。
他一走,隐在暗处的沐倾城立即脱去士兵的衣裳,乔装成谢府的丫鬟。这一招她用的得心应手,仗着对谢氏六房的熟悉,她很快就找到了桓玄。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谢氏六房对桓玄看守得更加严格了。沐倾城还是在廊道里打晕了送饭的丫鬟,扮作她的模样,才一路顺畅。
桓玄还是那那个皎如明月的翩翩公子,即使身陷囫囵,也怡然自得。现下,他一身烟柳色的春衫,一头乌用白玉簪随意束着。春光正好,他倚坐于院中水榭,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他的身后,原本该是一池荷莲。只是时季不对,连荷叶都还没有长出来。春风拂过池面,搅得水波荡漾,波纹映照在桓玄身上,仿若梦境一般。
沐倾城便如同做梦似的走了过来,“桓公子。”
她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静谧。
桓玄却连眼都没有抬,甚甚翻过一页纸,“王夫人又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沐倾城微愣,随即便想到将走未走的谢道韫,心里不由一沉。
似乎是察觉到不对,桓玄终于将视线从书中移开。
沐倾城来见桓玄是临时起意,她虽换上了丫鬟的服饰,却没有易容。桓玄一眼就认出了她,“咦”了一声。
“是你?”
沐倾城心知时间不多,不敢磨蹭,连忙将心神敛了敛,趁着外头的侍卫还没有现。她压低着声音道:“公主命我来救公子出去,今晚子时,请公子早做准备。”
桓玄眉梢一挑:“公主?”
沐倾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神使鬼差的,她做什么非要提公主。不过话既已出口,为了打消他的顾忌,只得不情不愿道:“公主已经恢复记忆,忆及公子昔日仗义相助,特命我来还公子情谊。”
她故意把话说得分外,桓玄不以为然失笑,“她竟还是这般欠不得别人……”
沐倾城看着他没吭声,心下又有些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