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关山飞度（三）

乌苏，向北400公里可到塔城；向东260多公里可到迪化；向西300公里可到伊犁。而且联接这几处的都是可通行汽车的公路，称得上交通便利。

此时，塔城、博乐两地除了各有两个连敌军维持秩序以及沿途护送物资运输外，其他兵力全部被调到前线，正参与对迪化的攻击作战。金树仁的后方可谓空虚至极，正是突击部队下手的良机。

但在伊犁那边，还有张培元所部在驻防。在杨正中带走4千兵力协助金树仁后，张培元部至今尚有6千左右兵力。不过，该部严重缺乏火炮等重火力，就连机枪也是不多。这样一股兵力对人民军突击部队来说，也不过是稍费些手脚罢了。

掌握塔城、伊犁，封住苏联从北疆进入的通道，是突击部队此次出战的要任务。若苏军现新疆情况有异，再次出兵新疆时，突击部队要承担起前期防御作战任务，并坚持到后方部队增援。这也是为何在迪化一线处于激战时，西进集团却聚集25000重兵在山中隐蔽待命的根本原因，为的就是应对苏联将来可能的反应。

此外，向东抄金树仁和苏军、省防军等攻击迪化部队的后路也是突击部队的重要任务。尽管陈致远相信，田国强等人是不会放过迪化一带敌人的，不过，突击部队向东攻击也能尽快结束对残敌的清剿，既能把七纵在迪化一线的兵力解放出来，又能早日恢复塔城、伊犁两地与迪化之间的交通，为今后应对突事件奠定基础。

针对塔城、伊犁和迪化一线的情况，经过仔细思量后，陈致远做了如下部署：

一、由突击部队副队长徐震云带领一个重炮营、一个防空营、一个火箭炮营，加上半个汽车团和步兵，总计8500兵力，沿公路北上奔袭塔城。要求是三天之内必须拿下塔城，并至少要在2月中旬前对苏联封锁一切消息。

二、由突击部队参谋长方泰带领一个重炮营，加上步兵总计5千兵力，由乌苏向东，三天之内挺进到洛克伦河西岸，切断迪化一线敌军退路。保证不使迪化一线敌军漏网。

三、陈致远本人率领剩下的一个火箭炮营、一个防空营，加上半个汽车团和步兵，总计1万兵力向西奔袭伊犁。该部要在两天内拿下伊犁并对外封锁消息。

四、由突击部队下辖的七纵708团副团长韩崮带该团1500步兵驻防乌苏，切实保证乌苏这一重镇掌握在人民军手中。

对陈致远的方案，徐震云完全同意，方泰在赞同的同时却又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陈纵，把在乌苏这边缴获的汽车、被服都给我们一部分吧。这除了能提高我部机动力外，还能增加我部隐蔽接敌的可能性。说不准，到时候还能抓到几条大鱼呢。”

此前苏联运到新疆的物资已大都经塔城、博乐两地运到了乌苏这个后方重地，并随着战事的推进不断向迪化前线运送。而随着战事的推进和物资的消耗，原本在乌苏用于警备的两个营也就变成了现在的两个连，这也为突击部队顺利拿下乌苏提供了条件。

不过，虽然囤积在乌苏这边的物资大都被运到前线，可在这边还是有数量可观的粮食、防寒衣物及燃料放在仓库里，而且每天仍有百余辆汽车忙着从乌苏向前线运送燃料等物资。在控制乌苏后，突击部队就现这里有75辆装载着各种物资的汽车等待明天一早出。因而，方泰在接受任务后，便触动了灵机。

“也好，就给你们60辆缴获的汽车。其他被服等物资按需要领用。”稍一思索，陈致远就明白了方泰的用意，便又提点道，“60辆汽车你可分成几组用，车上用蓬布遮蔽，搭载换装后的部队向迪化穿插。若有可能不妨穿插到呼图壁、昌吉一带。若再有从迪化到乌苏这边运输的汽车，你部可将其俘获后加以利用。”

进入新疆的苏军光运输物资用的汽车就有近200辆，这些汽车除了一些用于前线外，大部分忙于塔城—乌苏、博乐—乌苏、乌苏—迪化之间的运输往返。由于乌苏这边是物资中转枢纽，突击部队才一下子就俘获了75辆。虽然这个数量已然很可观，不过陈致远相信，在人民军掌握乌苏的消息暴露前，肯定还会有敌军车辆到乌苏来转运物资。来自塔城、博乐两个方向的车辆将会被陈、徐两部在路上截获，而来自迪化方向的，就由方泰部负责了。

“至于剩下的那15辆，加强到徐震云部，以提高部队开进速度。”见徐震云要推辞，陈致远又解释道，“从这里到塔城的距离可比到伊犁远不少，跑伊犁三趟，跑塔城只能两趟，就这么定了。”

徐震云想想从乌苏到塔城和伊犁距离上的差别，也就点头同意。随即，徐震云又说道：“我看，我部也可利用缴获车辆和衣物，出敌不意地拿下塔城。不过，那里面的苏联领事人员我们要怎么对待？”

塔城一带的人口过于稀少，塔城及其东南的额敏两县总人口才45000多人。在金树仁同苏联签定协议后，塔城及额敏两县驻防兵力被撤的仅有400来人的一个营。这点兵力，凭借徐震云部8500兵力完全可轻而易举的拿下。

但塔城现在却是苏联在新疆的外事中心。在迪化被人民军占领后，苏联驻新疆的迪化总领事馆就被其暂时关闭，除了几个看守人员外，总领事及其他人员已经全部撤离。当后来盛世才代表金树仁当局同苏联人员洽商时，苏联便命令驻塔城的阿布列索夫为外交特派员，全权负责同金树仁当局洽谈。其后，因苏军和物资大多由塔城入疆，苏联驻塔城领事馆也就显得益重要起来。

这种情况下，不处理好做为苏联耳目的领事馆问题，徐震云部控制塔城的消息是根本无法对苏联隐瞒的。

“外国领事馆的问题，总部已有决定。”陈致远解说道，“在拿下塔城的同时，必须提前或同时控制领事馆，防止我军行动的消息过早暴露。对领事馆可以进行搜查，对苏联人员或其他外国人员则必须严加看管，城防和边境关卡许进不许出，直到有命令解除这一状态为止。”

见徐、方两人有些吃惊，陈致远便又说道：“这个命令不光适用于塔城苏联领事馆，对伊犁、喀什、阿山等苏联领事馆同样适用，也同样适用于喀什噶尔的英国驻新疆总领事馆。”

“这可是同时触动苏联和英国啊，真要这么做？”方泰吸了口凉气后惊问道。

人民军反对国民党卖国政府的态度是坚决的，抵抗日本侵略的决心更不容置疑，现在又同时触怒苏联和英国，这似乎有点太莽撞了吧？

“没什么不可以的。”陈致远摆了摆手，“先生说了，和苏联、英国有外交关系的是我们要推翻的国民党卖国政府，不是我们西北政府。而且，就凭英国人在南疆挑动成立什么‘东.突厥.斯坦伊.斯兰共和国’，凭苏联出兵新疆帮金树仁当局这两项，我们现在就完全有理由把他们全部驱逐出境我们西北政府愿意同其他国家展平等互利的外交关系，但决不是现在国民党当局所奉行那种卖国外交我们这次突击行动，不光要胆大，更要心细，一切以保障新蒙战役的最终胜利为目的”

苏联和英国在新疆的领事馆是两国在新疆的耳目，对于这种关系到新蒙战役能否顺利推进的外国机构，赵振中自然不会忽略。在拟订的战役方案中，赵振中特别向两大集团强调，务必严格控制两国使领馆，确保战役目的达成前有关消息不泄露在战役方案下到西、北两大集团后，两集团指挥部又向有关部队负责人做了明确要求。而现在，陈致远又将有关要求向徐、方两人做了传达。

徐震云重重地一点头，大声说道：“明白了先头部队化装潜入塔城后，一定抢先解决领事馆的问题，决不放过任何可疑人员”

陈致远又转头对方泰说道：“你部穿插方向上虽然没有外国使领馆，但金树仁当局可都在呼图壁，若有可能不妨对他们动动脑筋。不过，‘胆大心细’之外，更要牢记‘任务为重’。能抓到大鱼固然很好，可只要我们各部穿插到位，经此一战控制新疆局势，即便金树仁当局能溜掉一时，他也逃不了一世，最终还是要落在我们手心。”

方泰也点头应道：“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30日上午，陈致远、徐震云、方泰便各自带领部队向目的地进。

距离目的地最近的是方泰所部。从乌苏到绥来的距离为130公里，到呼图壁的距离为190公里，就是到昌吉也不过230公里。即便冬季路滑车速慢，方泰所部的先头部队也能在一日之内抵达昌吉。但考虑到行动要求的隐蔽性和突然性，方泰决定把30日这天的行动目标放在呼图壁

就算车速慢，到呼图壁也不过6个多小时的时间，再加上途中按惯例，车辆在绥来停靠的时间，到达呼图壁时应该正好在傍晚时分。在路上，方泰所部的60辆汽车遇到了敌军从东向西开往乌苏转运物资的30辆空载汽车。对方见方泰一行用蓬布罩着的汽车，驾驶汽车的也是己方装束，也不疑有他，鸣笛致意后双方便错车而过。

60辆汽车只能运送方泰所部的1200人和相应的装备，其他3800人还在乌苏等待汽车返回运输。而有了敌人去往乌苏的这30辆车，在今天入夜前，至少还能有另外600左右的兵力赶到绥来。

方泰不在半路上截获敌人的车辆，有三个原因：一是该部要赶往绥来，白日里半途截车，既耽误时间，又增加暴露的可能，得不偿失；二是截获了这些车辆，反而要方泰派人开回乌苏转运兵力，这就减少了先头部队的兵力，也不合算；三是让敌人把车辆开往乌苏，由那边留下的人民军解决，不但能避免前两项不利，还能尽快动用这30辆车向前增兵。

方泰一行是从后方向前线转运物资的，又几乎是每日例行的运输，手令也齐备，因此，60辆汽车在中午时分进入绥来县城时并没有受到怀疑。

敌军在绥来这边的驻防兵力只有一个连百十号人，而绥来境内的民众因人民军战前迁移和敌军进驻后的袭扰，由原来的21000多变成了现在的4千来人。

这种状态下的绥来，凭方泰等人完全可以一举拿下。但经过仔细思量后，方泰却只在中转仓库附近以车辆需要维修的名义留下了5两汽车和一百多人，其他55辆汽车在午饭后继续向呼图壁开进。

不管那30辆车能否在傍晚前运送兵力赶到，留在绥来的作战人员在入夜之后都要拿下绥来县城。而明天一早，绥来除留下少量警戒兵力外，其他的都要赶往呼图壁；呼图壁那边的所有汽车则将赶回乌苏，加紧向前方转运兵力和物资。

在方泰算来，到明天傍晚，人民军在呼图壁的兵力至少能增加到4千，装备物资基本上也会到位。有了4千兵力，加上汽车机动，在洛克伦河西岸设置防线堵截从迪化一线败退下来的敌军是没问题的。当然，方泰也明白，方案再好也要看落实，最后究竟会如何，还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确定。

天将擦黑时，方泰一行抵达了呼图壁。在城外的关卡处，一个包裹得严实但仍被冻得抖的敌兵小头目跺着脚走过来吆喝道：“怎么这时候才过来？这样子，今晚还能赶到昌吉吗？”

“乌兰乌苏那边还在下雪呢，路滑，还有几辆车坏在路上了。这倒霉天气”方泰一边用学来的甘肃口音和他招呼着，一边随手朝他递过去一个瓶子，“这大冷天的都他娘不容易，喝口暖和暖和吧老毛子那边的伏特加，劲头大”

“兄弟够意思”敌军头目欣喜地接了过来，打量一下后又道，“这酒看老毛子飞行员喝过，没想到今儿个老子也能开开荤。”

稍一停顿，小头目又抬头问道：“今晚后面还有没有车？没车我可就能找地方歇会儿了。”

“这路上天气不太好，应该是没了吧。”方泰随口应付完，又道，“老兄要检查就快点，不检查，我可就带人进城了。”

“检查个屁啊这大冷天的来回折腾又没啥搞头，我省事，你方便”小头目挥了挥手，示意一边的几个手下搬开路障，又腆着脸笑道，“若是有这种酒，还请兄弟多关照点。大冷天的我们都不容易不是？”

“老兄够意思，你快点放行，我也能再往前赶点路，也好少挨长官的骂。”方泰朝他晃了晃大拇指后，又从驾驶室里拿出4瓶酒递了过去，“一共就这些了，看老兄也是痛快人，都给你了”

小头目没想到还真能再得到好处，当下满脸笑容地接了过去，又道：“兄弟敞亮啊。娘的，从白山黑水到了这大漠黄沙，这几年还真没喝过好酒，净吃了一肚子的风沙和闷气”

“老兄也是有故事的人啊。这天冷，喝完早点睡，有啥动静也等明天再说。”听着小头目的东北口音，方泰心中一动，“等有空了，一定找老兄好好聊聊。”

方泰听说过，前两年曾有不少东北抗日义勇军在日军的进剿下退到苏联，后又经苏联到了新疆。只是这些义勇军因有人参与了33年推翻金树仁的行动而大多被镇压，剩下的也都不如意。想来眼前这个小头目也是那不如意中的一个。

“那没问题”小头目高声说道，“他们都叫我张大掰乎，用时髦话说，也就是那消息灵通人士。兄弟想要知道什么尽管找我”

“一定，一定”方泰朝他挥挥手，就带着车队进了呼图壁县城。

在新疆的东北义勇军现在虽然人数不多，对人民军眼下在新疆的行动也谈不上能有什么帮助，但若他们带头站到人民军一边，却能加快战后新疆的稳定。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义勇军大都是在东北和日本人打过的，对东北的地理形势和风土人情都熟悉。若人民军能获得有关详细情况，也对今后人民军的行动有利。

不过，方泰眼下顾不得太多，先要完成的是切断敌人退路，阻击迪化一线溃败下来的敌军。虽然不清楚敌人退到昌吉、呼图壁的准确时间，但早些控制呼图壁，把防线推进到洛克伦河西岸总是没错。

30日晚，金树仁吃过晚饭后，就乐滋滋地抽起了大烟，并满心欢喜的盘算着还有几天就能进迪化。尽管前方打的颇为艰难，但金树仁关注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今天民匪在迪化城外的防线就要被攻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