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方所获确切消息,日军已组建察哈尔派遣兵团,该兵团下辖3个旅团、两个支队。其中,堤不夹贵、大泉基两支队已在张北参战,混成第2旅团将于19日抵达张北;第1、第15混成旅团将于月底前加入攻击察哈尔方向。另,据未经证实的消息,日军第6师团将在门头沟一带阻击北上之卫立煌部;第20师团将攻击平汉线及26路军孙连仲部,宜谨防正太路及娘子关方向。”
看完信上所说,阎锡山神色大变。他紧走两步来到墙上所挂着地图面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边用手比画着,一边却在紧张的思量着:“如果西北这封信上所说是真的,那情况可就不妙了。张家口只有刘汝明一万多兵力,又分散防御,不说后面还要赶到的两个旅团,就是眼下两个支队和即将抵达的第2旅团,他们就万万抵挡不住。而一旦张家口失守,那日军向东可夹攻南口,向西可直奔大同。况且,若20师团攻击平汉线及孙连仲部的情报属实,那太行山一线和娘子关方向也会出现难以意料的情况。”
贾景德见阎锡山如此神态,知道肯定出问题了,便小心地问道:“阎公,这是?……”
“你看看吧,真希望他们说的是假的。”阎锡山长叹一声,将手中的信递给了贾景德,“可从以往的接触看,赵振中没有故弄玄虚的必要。”
贾景德看完之后,也是大吃一惊,面色凝重:“阎公,不管消息真假,我们都要预做准备。”
“怎么准备?宜生那边好说,提醒一下就是了。可14集团军和26路军属于一战区,战区司令是蒋某人,我若提醒卫、孙两人,那可是伸手过界。若我们把消息通报南京,消息假了,我们是谎报军情;若真了,那蒋某人问我消息从何而来,我怎么说?告诉他是西北提供的?那又是一个‘通敌’的罪名。”阎锡山苦恼地说道,“这个赵振中,净给我出难题”
“若说我们自己判断出日军有可能如此行动呢?”贾景德建议道,“只通过南京提醒卫、孙两部,日军可能的动向,应该不会被他们猜忌吧?”
“这样是可以,却也有不妥之处。”阎锡山苦笑道,“我们一判断就准,那不成神了?蒋某人他们会怎么想?”
要是阎锡山真有“铁嘴直断”的本事,老蒋肯定把他当成半仙,甚至很可能要他到南京去专门直断各种疑难。阎锡山才不想出这种风头。
“阎公,西北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难道他们真有可靠的情报渠道?”贾景德也心有疑惑。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不管是西北自行判断出的,还是有可靠消息渠道,他们肯定有自己的办法。我们就不要探究这个了。”阎锡山摆了摆手,“就是真有这样的渠道,西北肯定也不会透露。我们能和他们共享一些消息已经难得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喜事。”贾景德拍拍脑门儿,又道,“简谦明还说,在套内接受训练的3万人,到月底就可成军了。除了没上过战场,这3万人可要超过眼下各部不少。”
尽管阎锡山在山西推广教育多年,可一下子挑选出3万清一色高小以上文化程度,并符合西北年龄要求的青年,阎锡山当初也是颇费了些功夫的。而这3万新锐,除了接受步兵常规科目训练外,还有不少人学习炮兵、防空、汽车驾驶等科目,确实会成为阎锡山今后抗战中的有力臂助。
“是好是坏,还要看看才知道。希望西北真能教他们点东西。”对即将加入晋绥军行列的新锐,阎锡山也充满期待。沉吟了片刻,阎锡山又道:“煜如,你和西北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我和赵振中能不能在今后几天面谈一次。实在不行,让他派个代表过来也中。我现在事务繁忙,是离不开山西了。”
在南京接受了老蒋的委托,阎锡山总要与西北当家人沟通一下,看西北能提供多大的帮助,双方又究竟能合作到什么程度。哪怕西北不与南京合作,可只要西北能加强对晋绥的支持,对阎锡山来说就是一个胜利。况且,对南京军事会议上所达成的一些决定,阎锡山也想探探赵振中这个大能的看法。虽说眼下上海那边已经开打,可凭着多年算计养成的直觉,阎锡山总觉得老蒋在凇沪方向上有孤注一掷的味道,总觉得不牢靠。
不过,由于日军即将打到山西的家门口,阎锡山身负晋绥两省要务,确实无法象上次那样潜行西北了。
“那我今晚就与他们沟通,好尽早回复阎公。”贾景德答应之后,又提醒道,“阎公最好尽早提醒一下宜生,让他早做准备。”
“都是晋绥子弟,应该的。”阎锡山点头说道。
“日军将有重兵攻击张家口?”身在怀来第七集团军司令部的傅作义接到阎锡山的电报后吃了一惊。他赶紧派人去把汤恩伯请来,一起商量应对之策。
“总司令,消息可靠吗?”。汤恩伯赶来后看完阎锡山来的电报后也是吃了一惊,“眼下刘汝明那边没有敌情上报,是不是向阎长官确认下?或者向张家口那边核实下?”
傅作义麾下可是有晋绥军72师和3个旅的兵力,而且其中的独立7旅还有一个炮团,都是南口作战所需要的。汤恩伯可不想眼看就要上前线的援军再因为一个真假未定的消息就跑去张家口,那样的话,南口还守不守?
“汤军长,阎长官既然有此情况通报,我们就不能无视。已给刘汝明去电核实有关情况,现在尚未有该部回电。”傅作义说道,“不过,为防万一,我准备留下72师和独立第7旅用到南口方向,由你指挥。若情况有变,我将率200旅、211旅回援张家口。你有什么意见?”
尽管对另外两个旅不能用到南口方向心有遗憾,可汤恩伯也知道,张家口方向不仅关系到南口一线守军的后路,还关系到晋绥两省的东大门,傅作义能留下一个主力72师和一个配有炮团的独立7旅,这样的安排已经很够意思了。
“我同意总司令的安排。”汤恩伯点头说道。
犹豫了一下,傅作义还是提醒道:“日军后续部队不断从其本土或关外赶到华北,日军对南口和张家口两处攻击兵力很可能会增加,而卫俊如的14集团军也可能难以如期北上,今后这些天你要做好独立支撑南口的准备。另外,20日前后,会有一批能对付坦克的地雷运过来,用在南口防御上会减少一些压力。”
在正常提醒之外,阎锡山还用晋绥军专用密电向傅作义通报了来自西北尚未核实的消息。但这样的消息是不能拿到台面说的,傅作义也只能通过假设来提醒汤恩伯做好打恶仗的准备。
听着傅作义所说的恶劣局势,汤恩伯的心也渐渐下沉。若卫立煌14集团军真的无法按时北上,而张家口又面临日军重兵攻击、傅作义又分兵回援的话,那仅凭已经打得半残的守军,南口是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的。
叹了口气后,汤恩伯点头道:“总司令的提点,恩伯铭记在心。为国征战,恩伯一定全力以赴”
这个时候的汤恩伯还不是后来“水旱黄汤”中的“汤”,也确实愿为抗日尽心。当然,在他心里也希望傅作义所说的坏消息都是假的,若心愿成真,至少南口一线13军的压力就会少得多。
不过,很不幸,第二天,刘汝明在午后致电傅作义:“在两个日军支队之外,张家口一线出现大量新到日军。该部番号尚待核实,但兵力应不少于一旅团。恳请傅总司令派兵增援张家口。”
一向不愿友军进入自家老窝的刘汝明主动求援了这让汤恩伯、傅作义、阎锡山等人心中各自一沉。汤恩伯为南口一线忧虑,傅作义为张家口形势担忧,阎锡山则为日军增兵和战火即将烧到山西而忧心忡忡。
傅作义带领两个旅回援张家口,汤恩伯则指挥南口一线守军独撑危局。与原来历史上不同的是,阎锡山并未因吝惜晋绥军而干扰汤恩伯的指挥,并派人给南口送来了近3万枚大威力地雷。阎锡山这个一向善财难舍的主都肯出血,这让汤恩伯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多少增添了一丝轻松:中国地大物博、人口多,只要国人摒弃成见一致抗日,还是大有可为的
因包括反坦克地雷在内的几种地雷投入使用,日军虽然重炮轰击不断,空军也连续出动轰炸,但南口一线日军地面部队的进攻却被迟滞下来,局势多少得到一些缓解。
而在张家口,局势却开始恶化。傅作义虽然率领两个旅回援,怀来到张家口也只有百十公里,可部队却因日军飞机的轰炸而无法在白天行进。因平绥铁路被日军连续轰炸所毁坏,即便到了晚上,傅作义所部也只能利用有限的汽车进行转进,这就大大影响了回援的效率。
“刘汝明这个混球一个大老爷们却和慈禧那老娘们‘宁与洋人,不与家奴’的作风一脉相承这下可好,日本人真打过来了,友军在路上,自己守不住了吧?”周明远拿着破译的电报,在赵振中面前指摘道。
“军阀是一向把个人或小团体利益放在国家、民族之前的。这也是我们与其最为根本的区别所在”叹了口气后,赵振中说道,“傅作义部的回援比原本历史上提前了一天,汤恩伯在南口应该还能坚持,只希望局势不至于过早恶化。”
“南口、张家口都没有象样的防御工事,守军装备又差,就是我们暗中出力,也很难有大的改观。顶天能比原本历史上多撑十天半月的,真正要看的还是山西境内的防御作战以及山东沂蒙那边的动作。”周明远咂了咂嘴,又道,“不过,那样一来,我们民众党和东、西两支部队就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了。”
“何止是日本人?老蒋也会把我们当成心头刺的。就是**恐怕也会和我们起龌龊,在苏联一呆多年的那位王先生可快要回国了。”赵振中也感叹道,“但若眼看日军肆虐,我们却只为了成为最后的成功者而保存实力,那我们即便‘为了民众’的口号喊得再响,也脱不了军阀的本质一个党,当它的行动和它所宣扬的主张严重脱节时,也就是它迈向堕落的开始,距离其被民众抛弃也就不远了。所谓‘世界上最难的就是认真二字’,诚不我欺啊”
“这些事是够烦心的,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周明远也有些挠头,转而问道,“阎锡山想和你见面,你去不去?”
阎锡山现在确实难以脱身到西北,但赵振中却也不能去太原。阎锡山只是南京当局的一个地方大员,即便被西北扣留也只是对晋绥有影响,无关大局;而赵振中却是西北头号脑,若是在太原有个意外,那愤怒之下的民众党和人民军、护卫军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就不好说了。尽管赵振中有把握应对各种危局,但作为一方势力的领导者,他却关系到这个势力的未来,绝不能贸然行事。
“见见面,把一些问题说开了也好。”赵振中沉吟道,“时间就定在8月28日,地点就选在神池吧。这样双方也都方便一些。另外,届时可搞个阅兵式,让阎锡山见识一下我们为山西训练的新军。”
第十章:义利之间(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