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军在怀仁县境内歼灭了后藤十郎所部,这不但威胁到了南下茹越口一线的笠原部后路,而且若西北部队继续北上,那么刚刚拿下不久的大同也将不保,进击绥远的酒井旅团也会进退两难。日军原本进展顺利的晋北作战也可能出现新的不利局面。这些都是笠原、板垣,乃至寺内所无法容忍的。
“笠原君,你怎么看怀仁境内的这场战事?”板垣神色肃然的问道。
在与笠原部会合后,板垣就指挥部队于17日上午拿下了繁峙。但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得知了人民军出击怀仁,以及后藤十郎所部全军覆没的消息。这对信心满满的板垣来说,不啻于挨了一记狠狠的耳光!对于今后晋北战局,他已有通盘考虑,但后藤十郎所部属于第15旅团,归察哈尔派遣兵团直辖,板垣也不好无视笠原,便先征询其意见。[]
“阁下,怀仁和大同对我军在晋、绥两地作战至关重要。我准备派筱原君带15旅团大部回防大同,确保我军后方,并控制怀仁、应县、茹越口一线。”笠原也神色凝重,“既然人民军进驻朔县,又出击金沙滩,那怀仁以南的同蒲线已基本落入西北掌握。在不明人民军虚实,而我军当务之急又是消灭阎锡山所部的情况下,我认为应暂缓沿同蒲线在怀仁至阳方口间的行动。等我军击败正面敌人,由代县向西推进时,15旅团再继续南下,配合我军行动。”
“但如此一来,我军将无法利用同蒲线快捷的进行兵力、物资机动,不利于我军今后作战。”板垣的参谋长西村利温提出了异议。尽管西村利温此前已经听说平绥线山西段和同蒲线北端遭到了中国守军的破坏,但板垣所部与笠原部刚会合不久,西村也不清楚有关交通被破坏到什么程度,仍对铁路运输寄予厚望。
“西村君,山西境内的平绥线和同蒲线北端现在是无法使用的。”笠原苦笑着摇头叹道,“支那军队不但拆走了绝大多数钢轨,还破坏了沿线桥梁、路基,没有半年甚至更长时间是无法修复的。而且,在铁路附近的公路也同样遭到了严重破坏,随处都可能埋有地雷。我们与其在同蒲线上费心思,还不如改建、扩建现有公路,实现从大同经怀仁、应县、茹越口,到繁峙的公路运输!”
北面的交通被破坏到这种程度,不但西村利温绝对没有想到,就是板垣也吃了一惊。他连忙问道:“要是投入足够的人力、物力,能否缩短修复所需的时间?”
一听人力、物力,笠原就有些头大,只能无奈地解释道:“阁下,我军沿途所过,支那村庄十室九空,除了一些老弱和亲近帝国军队的良民外,根本就找不到足够的劳力。我已将情况上报了寺内司令官,但司令官说眼下要顾及到秋收、秋种,要等下个月才能从冀、察两地抽调劳力修复交通。可冬天就要到了,是快不起来的。”
板垣此前经广灵、灵丘等地推进过来,也见到沿途村庄大多没有人烟。通过有关情报,他已知道被阎锡山迁移走的晋北人口大多去了西北。而华北方面军的虽也趁机混入了几名情报人员,但却至今未能从西北传回情报。
“看来这个西北人民军还真会成为帝国军队征伐支那的一大障碍!至少他们在西北,以及华北的晋、绥两地的影响是我们无法忽视的。”板垣来回踱了几步,转头看向笠原,极为严肃地说道,“我同意笠原君的意见,就让筱原君率15旅团30联队、野炮兵第2联队余部,再加上一个工兵大队和一个轻重兵中队回防大同。另外,务必让筱原君查清楚,人民军究竟是如何在半天左右的时间内让数千帝国将士玉碎的!这将关系到我军晋省作战的成败!”
后藤十郎昨天傍晚时分还曾与板垣、笠原等通报过当天进展情况。而在今天上午9点半左右,西北的电台就向外界播了人民军歼灭后藤所部的捷报,其中曾提到“17日凌晨起攻击”。除去打扫战场、统计战果,以及返回驻地的时间,板垣断定,人民军与后藤所部的战斗,充其量持续5个小时左右!
短短5个小时,人民军就歼灭了3千多日军和两千多伪蒙军,板垣自知即便自己带领6千日军也绝难在同等时间内解决后藤所部!这样的战斗力,想想就让板垣感到不安,也就更急于弄清具体情况!
笠原也对人民军的战斗力感到忧虑,对板垣的命令自不会轻忽,当下重重地一点头,应了声:“哈依!我一定将阁下的命令传达到!”
板垣、笠原等人因金沙滩一战而急谋对策,阎锡山在开怀之余也想尽快见到赵振中或周明远,洽商晋北作战事务。
得知人民军的捷报后,卫立煌也觉得高兴,便对阎锡山建议道:“阎公,西北取得了如此大捷,又和我们是友邻,我们是不是该去慰问一下?”
“俊如,我们却和西北洽商抗战事务尚可,慰问就不必了!”阎锡山笑着摆了摆手,把此前黄绍竑去保德慰问却碰钉子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后,又道,“虽说大家都在抗战,西北也对我战区提供了不少帮助,可他们和中央却仍处于敌对状态。此番人民军大捷,我们封贺电就足矣!”
卫立煌没想到竟有此种关节,叹息道:“外敌当前,西北尚不能摒弃藩篱之见,共同御侮,可惜了!”
“西北认为眼下之所以出现抗战,乃是南京自九?一八以来种种不作为所导致。”对于不能同西北联合作战,阎锡山也心有遗憾,感叹道,“彼此政见不同,各自抗战已属难得,联合起来共同对敌却是不能啊!”
二战区确实无法与人民军联合作战,但这不妨碍阎锡山向西北寻求帮助。17日下午,在与西北方面沟通好之后,阎锡山就驱车来到朔县,与赶到这里的周明远会谈。卫立煌虽想通行,但前方战事正紧,他便和朱绶光留下,坐镇指挥。
尽管阎锡山也对西北这个强邻心存忧虑,可眼下抗战才是头等大事,因而在朔县见到周明远后,他便满脸欢笑地拱手祝贺道:“贵军果然不凡,继空军数传捷报之后,陆军也在金沙滩歼灭数千日军,可喜可贺啊!”
“不值一提啊!”周明远却笑着摆手说道,“比起二战区以不足一个师的兵力,既能击退万余日军,还能歼敌三千、缴获颇丰,可是多有不如啊!”
“那帮人打死了几百日本辎重兵就吹得没边没沿!”阎锡山稍一思索便明白周明远所指,也摇头失笑,“要按他们那个夸大法,凭二战区就可包打日军了,老汉也不用愁得连觉都睡不好!”
随后,周明远又将人民军此战情况简略向阎锡山做了介绍。当然,火箭弹和105火炮是肯定不会提的,歼敌的功劳都归于迫击炮和事先埋设的炸药包了。
阎锡山听完后也连连赞叹。他知道西北上下不尚虚谈,作风务实,而繁峙已失,前方战况正紧,自己此来又是有求于人,略一停顿,阎锡山便道明了来意。
“眼下前方吃紧,贵军能否趁此大捷士气高昂的时机,对日军动新的攻势?”阎锡山探询道,“不管是经由应县攻击茹越口,还是进入雁门关、代县接防,二战区可全力配合!”
周明远一听,就知道阎锡山用意所在。人民军若真按阎锡山建议去打,那势必将板垣、笠原所部兵锋全给吸引到自己身上!到时候,阎锡山是合适了,可人民军就麻烦了!不管是在应县、茹越口,还是在雁门关、代县,都缺乏足够的坚固工事,人民军在这些地方同日军作战将完全是以短击长的局面!这不但得不偿失,更与西北的战略布局不符!
“若我军能有足够的兵力,那自然可答应阎公所请。但我军眼下能用于晋北作战的兵力不多,真照阎公所说,我军肯定无法同时应对日军多个方向的攻击!”周明远摇头不允。
不待阎锡山再次开口,周明远就进一步分析道:“若我军从应县、茹越口向南动攻击,这固然可威胁到板垣、笠原所部侧翼,但我军也将遭受来自大同、怀仁方向敌军的攻击。眼下察哈尔被日军所掌握,怀仁以北、大同以东区域也为日军控制,寺内寿一可源源不断地增兵大同、怀仁。何况,这北面现在还有一个酒井旅团。届时,笠原所部向北反扑,酒井旅团及其他日军再由怀仁南下,那我军就是个腹背受敌的局面!至于接防雁门关、代县,则我军不但要与板垣、笠原等部正面交锋,同样要防备日军南下山阴、朔县,局面会比攻击茹越口更糟!”
阎锡山也知道察哈尔以东的平绥铁路已经被日军修复,并被用于运送兵力、物资,以支持板垣、笠原等部在山西的作战。而从笠原部能一日间就从大同南下攻击茹越口来看,即便同蒲线方向的交通被破坏掉,由大同经怀仁、应县,到茹越口的公路也仍能使用,华北方面军的其他兵力也可不断增援上来。
但只要人民军肯出兵,届时日军的主要压力将由西北承担,为了晋绥军的家底,阎锡山也顾不得其他,软语相求道:“贵军刚刚歼灭了6千敌军,就是酒井旅团南下,也足可应付才对。眼下前方战事紧急,还望贵军莫要坐视得好。”
“金沙滩一战,乃是我军出敌不意,提前布置,这才得手。小鬼子并不傻,这样的好事可一不可再。而且,我军之所以在金沙滩打一仗,就是为了迟滞日军沿同蒲线南下,为朔县防御工事的构筑赢得更多时间。等薛家凹、轩岗、神山堡一线东向防线也构筑完成后,我军才可在晋西北凭借工事有效对抗日军,也才能牵制日军南下,为阎公减轻压力。”周明远依然不肯松口,又进一步说道,“若代县失守,有我军在侧,日军势必无法全力南下。而我军扼守同蒲线南下通道,这已经为阎公减轻了近半压力。说实话,以我军眼下在晋西北的实力,固守还问题不大,但若强自和日军华北重兵集团碰撞,哪怕我们有空军优势,结局肯定也不乐观。”
周明远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暗指阎锡山所求太过!阎锡山自然也听明白了,可多年的修炼,这脸皮功夫早已炉火纯青。当下,他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道:“若代县失守,那对此后二战区伤员问题,贵方有何办法?”
一旦代县失守,日军很快就会向西推进到人民军防区之外。届时,不但阎锡山设在阳方口的二战区前方司令部必须要后撤,就连经宁武进入神池的通道也将中断,有关伤员的救治也就成了个大问题。
西北设立在神池的战时后方医院,迄今已经救治并转移安置了一万多轻重伤员,给阎锡山缓解了相当大的压力。既然人民军现在基于种种原因不肯继续出兵,阎锡山老财心性,总要从其他方面找些贴补。
周明远略一沉吟,让人拿来地图后,指着静乐县的位置说道:“这样吧,若阎公在忻口一带组织部队对日作战,那么我方可以从神池后方医院中抽调一些人员,到静乐北部的杜家村设立战时医院。同时,我方开放经云中山磨盘沟、北沟岭的通道,供输送伤员用。”
云中山脉从山西北部的宁武向南一直延伸到太原西面的古交镇一带。这条山脉也是汾河、滹沱河的分水岭,西边的河流大都注入了汾河,而东侧河流则注入了滹沱河。周明远所说的磨盘沟村位于云中山脚下向西流向的大鸭河边上,而北沟岭村则位于朝东流向的云中河源头附近,两地现都处于人民军控制之下。
从北沟岭向东,原本就有沿云中河通向外部能通行马车的简易公路,但要想大量运输伤员,却还要再经过一番修整才行。而人民军这边也要将布设在北沟岭附近,用于防备外界突袭的地雷起出来。
“这确实不错。”阎锡山面上一喜,随即却又犹豫道,“就怕来不及改修汽车路啊。”
阎锡山嘴上虽然如此说法,但心中却又吃了一惊。他刚和卫立煌商量要组织部队在忻口抗击日军,周明远这边却针对忻口抗战提出了设立战地医院救治伤员的方案来。眼下知道二战区要在忻口抗战的也就阳方口前方司令部中的寥寥几人,绝无泄密可能。这只能说明西北对今后战局的展早有预见,并且还准备有针对性方案。想想日军进入山西以来战局的展,都让赵振中以前说中,再加上眼前周明远的表现,西北这种走一步看十步的能力,实在让阎锡山心头有点寒。他心中暗自庆幸道:“好在眼下举国抗战,西北是友非敌。将来可要仔细思量了……”
“忻县境内的乡镇之间大多能通行汽车,剩下的用马车运输就是,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周明远建议道。
从35年初占据晋西北至今的两年半多时间里,人民军已在云中山一线构筑了完善的防御工事。哪怕将来忻口失守,有早就部署到位的轻重火力点和山上的洞窟式炮兵阵地在,周明远也不担心日军能利用这条有选择开放的通道兴风作浪。
眼见再难从周明远这边获得什么好处,阎锡山便起身告辞。刚到门外,他就听到朔县城内传来阵阵欢呼声,不由得好奇道:“这阵阵呼声却是为何?”
周明远转身向陆东梁问了几句后,笑着回道:“参战官兵在军营里向战友们展示此战缴获。阎公若不急着走,不妨和我一起去看看。”
能有机会亲自了解人民军战果,阎锡山当然不会放过,也便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