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新仇旧恨(三)
虽然有了赵振中的支招,可安全部对周昆的审问进展并不大。周昆只承认去武汉是为了救助一些人,是其自身私事,与**无涉;至于民众党表指责声明或者将其交还**方面,悉听尊便。可周昆是115师参谋长,加上**与民众党之间虽因苏联原因而有敌意却也未真刀实枪地撕破脸皮,人民军安全部的人也不好对其动用过火方式,事情也就僵在那里。无奈之下,郑建涛也只能把情况再次报告给赵振中。
“倒是有点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赵振中淡淡一笑,又吩咐道,“既然这样,你就把他带过来,我和他谈谈。”
赵振中想知道的,安全部却未能彻底弄清楚,这让郑建涛感到了一种挑战,便说道:“先生,不若我们放开手脚试试?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对于进入我控制区并进行破坏行动的敌对分子,你们下手狠些我不反对,敌人嘛!不过,周昆只是借道通过,又没做对我控制区不利的事,那处理上还是相对缓和一些得好。”赵振中摆手说道,“而且我相信他借道通过一定有原因,不妨把他带过来,我们弄个清楚。”
郑建涛也想知道堂堂的115师参谋长怎么会化装后绕大圈子去武汉,点头答应后,便转身去带周昆。
过了一阵儿,郑建涛便带着一个三十多岁、形容憔悴的男子来到了赵振中、周明远所在的小型会议室里。
“这是我们党赵主席和我军周总参谋长,周先生还是把事情说清楚得好,以免自误!”郑建涛板着脸说完后,就在一侧坐了下来,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赵先生大名鼎鼎,久仰得很!不过,能说的我都说过了,其他没什么好谈的!”周昆有些疲惫,还有些颓废,但却有他的坚持,不肯多说。
“周先生擅自脱离贵军,恐怕回去后罪责不小,或者,周先生已经不准备回去了!”赵振中笑了笑,盯着周昆说道,“对于贵党、贵军那些内部纷争,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却也听说过不少。眼下贵党‘一切通过统一战线’的口号又造成并加剧了贵党内部的动荡,加上广大中下层官兵对国、共合作抗战仍有不少疑问,周先生离开队伍想必少不了这两方面的原因。不过,我更想知道导致周先生离队的直接原因,究竟武汉那边有什么人需要你绕经我军防区去救助?为何不能通过武汉那边的八路军办事处来办?”
周昆吃了一惊,没想到赵振中寥寥数语就把党内纷争再起,对国、共合作抗战政策的质疑这导致其离队的两大内在原因给揭示了出来!与这两个原因相比,周昆去武汉要救助什么人反而不重要了。
王明回国后,特别是在武汉擅自成立长江局后,**高层有相当一批人跟随长江局而动,陕北这边的张、毛等人组成的中央反而处于被边缘化的境地。甚至老毛都气得说“连鬼都不上门”。**陕北与武汉之间的明争暗斗有渐趋激烈的态势,周昆作为参加秋收起义并跟随老毛上井冈山的老部下,自然清楚其中厉害。
当年秋收起义时成立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有五千多人,可抵达陕北后剩下的却只有几十号人。在37年老毛与周昆、赖传珠、张宗逊等人合影后,老毛曾在照片上颇为感触地题字“一九二七年秋收暴动成立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至今尚存之人约数十人,此为一部分。”
这多年来的拼杀造成的牺牲倒也罢了,可**内部时常兴起的整肃却实在让周昆寒心。从秋收起义到长征,整来整去,老毛的班底是越来越少。况且,党内原本就存在苏区路线对错的争论,存在老毛、张闻天等人和张国焘之间的争论,现在又加上了个王明和长江局,军内高层的态度也有些暧昧,这后面似乎又将掀起腥风血雨。
内部即将到来的整肃运动让周昆不寒而栗,可此前到武汉参加全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时的见闻却让他对“一切经过统一战线”的口号,以及国、共联合抗日的政策有了深深的疑问,并对以往坚持的信念有了动摇。
蒋记国民政府的达官贵人们醉生梦死、生活腐化也就罢了,可**派驻武汉的代表团中也有人穿梭、流连于灯红酒绿之所,还美其名曰“工作需要”!
想想正在山西抗战前线艰苦作战的八路军将士,想想陕北**人员在困难条件下的坚持,周昆实在愤懑难解:“难道我们出生入死、不懈坚持换来的就是一少部分人以‘工作需要’名义的腐化堕落吗?”
当返回山西后,周昆在八路军总部直言不讳的把问题提出来时,却遭到了两位军中大佬的严厉批评。可这时周昆的思想却有了新的变化,在他看来,**一边宣称要争取中华民族的**和解放,使中国广大民众的生活得以改善,一边却又把共产国际和苏联的指示当作圣旨,党内高层还有人热衷于国民党人那种腐化生活,这两者是不相容的,也是无法实现的!
而当周昆思及在武汉遇到的那位伤残离队老部下和那一群无家可归的烈士遗孤,以及老部下那愤怒的指责,心中就再难安定。
周昆在武汉偶遇他任红三师师长时的警卫班长,当年的老部下在谈及**长征后老蒋对苏区酷烈的清剿,谈到**眼下的政策时,曾悲愤地责问道:“师长,你当初带我们打白狗子,我们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走后,那里可被白狗子给变成了一片白地啊!那帮王八蛋连几岁的伢子都不放过!可现在你们到了陕北却和那帮王八蛋联合了起来!现在还都当了蒋该死的大官!这对得起我们死去的那些兄弟们吗?!对得起那些被国民党残杀的民众吗?!”
在**武装长征后,老蒋对**曾经活动的苏区下了狠手,“石头要过刀,茅草要过火”并非夸大,而是血淋林的事实!
1933年,江西总人口有一千九百三十多万人,但到了1936年却只有一千三百七十多万人!短短几年时间里,因战乱和战后清剿而造成的死亡人口超过五百万!
其中,吉安一带的人口由33年的三百八十万下降到了36年的一百九十万;赣州一带人口减少了三百多万,瑞金、兴国两县百分之八十民众被杀!
吉安一带有个地方,在34年**长征后,还乡团在半个月内在这一带八个村杀了一千多人,当地由此得名千坟岗。这一带附近的一个村庄,民国初期有一千多人,到1936年居然被杀得只剩下八户!甚至到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在吉安根据地的农村,仍到处可以看到国民党烧毁房屋后的灰黑地基残余。
这种有组织的屠杀五、六百万民众的暴行,在历史上只有纳粹在二战屠杀六百多万犹太人的行径可与其相提并论。日军在南京的暴行同老蒋对国人的狠辣相比较,也是颇有不足。
老蒋在苏区的大肆屠杀,固然使当地幸存民众对其充满刻骨仇恨,却也使幸存民众对**产生隔膜。而当**与老蒋实行联合抗战,并提出“一切通过统一战线”的口号后,原本的隔膜也就变成了敌视!
民众的思想是质朴的,他们无法理解,原本号召他们奉献一切以打倒老蒋的**,现在竟和老蒋眉来眼去打得火热!**原来的种种美妙宣传在苏区幸存民众眼里也就变成了欺骗!
面对老部下的责问,周昆只好说道:“我们现在团结国民党,是为了抗日。我们实现国家**、民族解放的目标并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