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赶路的时候不崴了一下。你高烧真退了?突然间就退了呢?”何国栋轻轻在杨卫平的背上拍了几拍,二人分开后,何国栋眼显费然不解之色,仔细地盯着杨卫平打量了一番,伸手在杨卫平额头上摸了摸,然后又在他的脑门一摸了下。
“呵呵,国栋哥,太阳这么毒,你又赶了这么远的路,你这么摸,咱俩肯定现在都是高烧。”杨卫平见何国栋此举,不由乐了,“我真没事了,全好了!”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何国栋连连点头,“的路上我还在想,你的烧如果今天还不能退下来,得想办法凑点钱送你去县上的医院输液。”
“国栋,药搞到没?”周援朝一边大步而来一边远远地冲何国栋扬声问道。
何国栋脸色淡然地轻轻摇了摇头,那双黑亮深沉的眼睛里隐有一丝不屑,很平静地说道“赵向东说他要留着手里的那半瓶阿斯匹林和维生素C应急,说是爱莫能助,要我另想别的办法。”
“操!”周援朝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恨声说道这小子明摆着是打算见死不救啊!”
“呵呵,药在人家手里,给不给是他的自由。”何国栋欣然地看着杨卫平笑了笑,“好在卫平命大,居然被他硬挺了,不然的话,咱们除了去县医院卖血凑钱买药,还真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入耳何国栋这番话,杨卫平没来由地两眼一红,泪光闪现。
上一世,何国栋在求药未果后,真的叫上周援朝,两人一块去了县医院,每人卖了五百CC鲜血,凑钱帮杨卫平买退烧药和消炎药。他们俩的时候,杨卫平在苏红梅的悉心照料下,病情也得到了好转,服药之后,没两天就好了,而且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每当想起这件事,杨卫平心里就会非常难受。
当年那种条件下,连饭都常常吃不饱,更是不要奢谈营养品。周援朝和何国栋虽然看起来年轻力壮的,但其实也是营养不良。杨卫平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两位哥哥在他病好后的很长一段,身体都相当虚弱,特别是何国栋,有几天走路都得扶着墙沿。
这件事他们俩后提都没提,还是苏红梅有次去县城办事,无意中听她一位在县医院当护士的同学说起,后告诉了杨卫平。
杨卫平现在还记得在得知这事后,第一跑去找何国栋,何国栋当时在地里干活累得晕倒了,急得杨卫平当场就嚎啕大哭。他是真不两位哥哥为了给他买药凑钱而去卖血。之后啥也不顾了,把他一直珍藏着舍不得花的那笔他父母留下的抚衅金从箱底取出来,送何国栋去了县医院。
何国栋也是打这以后,患上了贫血的毛病。一直到他走上领导岗位也没有完全恢复。
想起这些刻骨铭心的往事,杨卫平禁不住哽咽出声,“国栋哥,谢谢你这么大热天的跑几十里山路为我找药,给你添麻烦了。”
“说呢!”何国栋抬手在杨卫平脑袋上敲了下,笑骂着说道你不麻烦我还能麻烦谁!谁让你小子管我叫哥啊!哟哟哟,这还开始流马尿了。臭小子,不叫做男人流血不流泪吗!”
“嗯嗯!”杨卫平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痕,用力地连连点头。
在杨卫平的人生中,除了生育他的亲生父母,只有三个人被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一个是周援朝,一个就是此时此刻出现在杨卫平眼帘中的何国栋。
他们三个,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何国栋是老大,周援朝是二哥,杨卫平最小。
何国栋和周援朝的父母,几乎是同时受迫害被造.反派关进牛棚隔离审查,他们俩的头上自然也被扣上了黑五类走.资.派小崽子的黑帽子。没下乡插队之前,在京城没少被造.反派红.卫.兵围攻、批斗、打骂,但何国栋和周援朝从没向这帮人低过头,打不赢也要打,拼不过也得拼。全国开始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农插队大潮流后,他二人受某位老长保护,安排他们下放到了陇西农村插队,从此远离了风暴中心,变相地将他俩保护起来。
杨卫平的父母虽然在文.革开始前就双双病逝,却依然没逃过大运动的波及,照样被打成了修正主义走.资派。只不过他的情况要比何国栋和周援朝稍许好一点,加上他年龄小,没被造.反派当成主要斗争对象。但杨卫平因为与何国栋、周援朝形影不离,每次跟人打架的时候他们哥仨都是同进同退,如此一来自然也没少受欺负。
何国栋和周援朝下乡的时候,杨卫平当时年龄还小,不够当知青的标准。但杨卫平坚持要跟何国栋、周援朝一起走,何国栋和周援朝也确实不放心把杨卫平一个人留在京城,同样是通过那位老长的关系,他们哥仨同时结伴离开京城,来到了陇西农村。
那几年的经历,在杨卫平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重生后第一次看到为了帮他找药而扭伤了脚踝,风尘扑扑疲惫不堪的何国栋,杨卫平可能掩饰得了心中的激动。
在上一世,何国栋比杨卫平晚两年考上大学,三十岁不到,就已经是主政一方的金南县长、县委书记。四十一岁的时候升任南.江市委.书记,两年调任副省级城市海洲市担任市委.书记,四十八岁那年荣任沪海城市长,之后仕途通达,先后在沿海地区三个经济达省担任封疆大吏。杨卫生重生前,何国栋已经进入华夏最高权力中枢,官居一品,坐镇朝堂之上。
如果不是在改革开放初期,何国栋在基层任职主抓经济工作的过程中走过很长一段弯路,杨卫平国栋哥的仕途将会变得更为坦荡通达。
国栋哥,这一世,我一定尽我所能,助你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重天!杨卫平暗自在心中誓。
“卫平现在病好了,我这一趟也不算白跑,最起码让我看清人某些人的本来面目。”何国栋一瘸一拐地任由杨卫平搀扶着来到那株老槐树下坐下来,看了看远处堆积如小山一般的秸杆和玉米棒子,右手轻轻在两条疲惫的腿上来回轻轻捶着,欣然笑道援朝,卫平这一估计也干了不少活吧!”
“嗯!”周援朝点头答道这小子就是头倔毛驴,我说他,他也不肯休息。没他帮忙,我也没这么早收工。苏队长那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我要是不把咱们三个份内的活干完,他是铁定不会让我吃饭的。”
“这活不是都干得差不了多了吗?没见到苏队长?”何国栋转头四处望了望,惑然问道。
“他说去找罗卫东借拖拉机,先把公粮装上运公社去交了。”周援朝朝通往上岭村的那条盘山公路瞅了一眼,“可能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吧。对了,国栋,你没之前,卫平跟我说了点事,我感觉他说的有点道理,你帮着分析分析。”
说着,周援朝把杨卫平对他说的那番与高考有关的话题,基本上一字没变的转述给何国栋。
何国栋听得很认真,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缓缓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注视着杨卫平,平静地问道你会突然想着琢磨这些事?”
“国栋哥,援朝哥,这场大病,我差点就没能挺。”杨卫平叹然答道也算是在鬼门前走了一遭,对于人生的感悟深刻了许多。这次大难不死,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我都想通了。我们不能再随波逐流,虚度光阴了。我们必须通过我们的努力,去创造,去改变!机会,往往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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