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有逆鳞,触之者死,太皇太后高氏虽然不是皇帝,可是在如今的大宋朝,她的权力比皇帝还有更像个皇帝,而太皇太后的逆鳞,便是新党。
其实,太皇太后对新党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反感的,当初王安石刚拜相的时候,和天下大部分人一样,她也是寄予厚望的,所以王安石在神宗的支持下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太皇太后严格遵守本分,不越雷池半步,并未阻挠。
可是随着改革的深入,在给国家带来好处的同时,新政的弊端也慢慢暴露出来,青苗法、市易法等措施虽然给政府源源不断地带来丰厚收入,彻底扭转了国家财政入不敷出的积弱局面,但是也损害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老百姓的利益,其中尤以处于社会底层的小老百姓、手工业者、小商贩损失最重,无数人倾家荡产,沦为流民,造成社会的动荡。
新政搞得天怒人怨,国家危机四伏,可是以王安石为的新党并不在意这些,因为新政的实施给国家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一是国库充盈,积攒下了大量的存粮和余钱,二是通过将兵、保甲等法令,国家的军事力量明显增强,开始在与西夏、辽国等邻国的较量中显出优势。这两项好处,又为国家动大规模的战争提供了基础,在神宗朝后期,胸怀大志、雄心勃勃的宋神宗对西夏动了两场大规模的战争,企图先灭西夏,再取北辽,恢复汉唐故土,彻底为子孙后代消除这两个威胁。
但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十分残酷,不可否认,当时宋朝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远远超过了西夏,战争起初的展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展,在宋军强大的攻势下,西夏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亡国灭种,但是宋庭因为用人不当,还有操蛋的“以文趋武”“互相牵制”的祖宗家法,两场原本胜券在握的战争却因为将领的失误和制度的缺陷,功亏一篑,不仅多年的积蓄损耗殆尽,还让数十万军民暴尸荒野,大大的伤了宋朝的元气,而接连遭受重大打击的宋神宗也在第二次伐夏战争不久后一命呜呼。
作为朝廷的太后,宋神宗的生母,眼看着国家日益衰败、爱子英年早逝,追究其根源,全是因为新党惹的祸,太皇太后对新党还有好感才叫怪。所以宋神宗死后,太皇太后摄政,立刻废除新法,罢黜新党,后来虽然也有人提出新法不是全坏,新党中也有人才,可是都遭到太皇太后的斥责甚至惩罚,而刘过这个太皇太后眼中的“希望之星”,在入朝前竟然和新党搞在一起,有新党的嫌疑,难怪要大雷霆了。
想明白了这些,刘过越惊恐。如果他刚开始就旗帜鲜明的支持新党也就罢了,太皇太后最多就是永不录用,可是他却利用新党旧党之间的党争,授意新党贬低自己,让持“新党支持我就反对,新党反对我就坚持”之精神的旧党替他打抱不平,进而援引他入朝。
此时,其实他已经被天下人视之为旧党了,但是为了得到太皇太后的好感,在第一次觐见太皇太后的时候,刘过就极力鼓吹“祖宗家法”,坐实自己旧党的身份,当然,在这过程中,刘过也耍了心机,就是他虽然在公开场合中抨击过新党,但只是抨击新党的部分做法,以及新法的部分条款,并未说过全盘否定的话,同理,他虽然替“祖宗家法”唱过赞歌,但并没有说过不需要改革,他的旧党身份都是别人认为的,刘过自己从未说过类似的话,这就为以后他要做的事留下转圜的余地。
可是刘过的这些心思太皇太后并不知道,太皇太后只知道新党大佬都在打击他,是旧党的“君子们”维护的他,而他本人也确实批评过新党,说过“祖宗家法”最善的话,就和大部分天下人一样认为刘过是个不折不扣的旧党分子,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太皇太后:你看走眼了,刘过不是旧党,而是新党成员,这脸打的,太皇太后是火辣辣的痛。太皇太后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会错了意,她只认为是刘过包藏祸心,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把她以及所有旧党的大佬都给耍了。
这个罪名下来,后果可就严重了,恼羞成怒的太皇太后极有可能会杀了他。
实打实的说,太皇太后的想法并没有错,刘过确实是把他们耍了,至少是利用了,可是后果这么严重,这时候打死刘过也不能承认,他一边震惊自己处境之艰险,一边在脑中快速的思索着对策。
“说!”太皇太后见刘过迟迟不肯开口,越恼怒,那具衰老多病的身体里竟然爆出极大的能良,她大喝一声,抓起案上的资料重重地摔回桌面,出“咚”的一声大响,连那些陪审的“老臣”都吓了一跳。
刘过脑门上全身冷汗,心脏狂跳不已,好在他还有一样长处,虽然想到那可怕的结果心中害怕,可是脑子还算清醒,甚至因为事关生死,刘过此刻脑子比平时转的还要快,只见他深深凝视了太皇太后一眼,深深地俯下身子,悲声说:“臣,不是新党。”
太皇太后怒极反笑,冷冷地道:“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臣不敢狡辩。”刘过起初声音还有些颤,但是想到了破解之法后,声音慢慢恢复正常,他诚恳地说:“太皇太后刚才所说,确实是实情,臣以前确实和王安石的后人王棣来往密切。”
“那你还说自己不是新党?”太皇太后冷笑道,笑了两声,突然咳嗽起来,一旁的梁惟简连忙送上痰钵,并拍着她后背替她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