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人的引领下,刘过出了会通门,经过这道门户,外面便是外庭,像刘过这样的宠臣自然不需要还派人跟着,那宫人对刘过拱手一礼,便返回复命去了。
此时雨已经不大,只是满天黑云还看不到退开的迹象,天气阴沉沉的,尤其是在空旷庄严的皇宫里面,压抑的人感觉要窒息。
刘过往出宫的左掖门走去,路过政事堂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人,这里是宰相们办公的场所,刘过好奇哪位相公这么敬业,太皇太后都下口谕让他们回去休息了还在里面加班,便信步走了过去。
政事堂乃是国家权力的中枢重地,门口有禁军和宫人值守,刘过靠近后就有些后悔了,正要返身离开,突然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瘦削的老头儿,看到刘过,笑道:“改之自然已到政事堂的门口,怎能过门而不入?”
刘过回头一看,原来是右相范纯仁,笑着回礼道:“原来是范相公。政事堂乃国家中枢重地,小子岂敢乱入。”
“改之是天章阁待制,堂堂官家的帝师,就算入了,别人也不敢说什么。”范纯仁哈哈一笑,道:“老夫正觉得一个人无聊,自然改之来了,正好陪老夫聊聊天。”
刘过好奇道:“太皇太后已经吩咐众大臣回去休息了,范相公怎么还在宫中?”
“太皇太后虽然说过让大伙休息,但是这里总要留个人,老夫正好今日无事,就毛遂自荐留下来值班了。”范纯仁拉着刘过的手道:“别在这里站着了,走去老夫值房,咱们边喝便聊。”
刘过只好跟着范纯仁去了他在宫中的宿舍,范纯仁的这间宿舍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是会客厅兼做书房,里面是卧室兼洗浴室,有专门的侍从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就待遇而言,还是不错的。
刘过以为范纯仁要请他喝酒,不料等他拿出来却是一撮色泽青翠的茶叶,诧异道:“明前龙井?”
“正是。”范纯仁笑道:“天下谁人不知道刘桃花刘大才子不喜欢团茶,偏喜欢散茶。老夫也让人弄了一点儿散茶尝了尝,起初觉得喝着淡而无味,不及团茶浓郁,后来多喝了几次,便觉得散茶淡而隽永,口齿生香,不是面糊似的团茶能比。而且喝久了现这散茶还有一样好处,它能提神醒脑,特别适合老夫这等人。”
刘过轻呷了一口新泡龙井茶,留在嘴里品了品,道:“范相公这茶,是杭州西湖产的吧?”
“不是改之你说散茶中尤以杭州西湖产的龙井为上品吗,老夫没有那么多时间自己去琢磨,所以就以你改之所好为好了,改之别笑老夫东施效颦才好。”
“范相公说笑了。”刘过谦虚地一笑,又呷了一口茶。
范纯仁自己也喝了一口,突然看着窗外的雨丝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么好的茶,老夫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喝的到。”
刘过明知道对方这话意有所指,却假装听不懂,道:“您老是堂堂右相,俸禄丰厚,区区几两茶,怎会喝不到?”
范纯仁凝视刘过良久,也不知道对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干脆不再拐弯抹角地道:“改之的《四书释义》和《启示录》老夫都是拜读过的,但是有一个问题最终老夫也没弄明白:改之是支持新法、还是反对新法?”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刘过的眼睛。
刘过知道对方是正人君子,便也不忍心欺之以方,诚恳地回道:“小子做事只支持实事求是,支持客观规律,还有,”他看了一眼对方,“支持自己的良知。”
范纯仁愣了半晌,拂虚一笑,道:“老夫相信改之你是个君子。”
刘过知道对方也和当下大部分旧党中的老臣一样,对前途感觉到迷茫和不确定,轻轻放下茶碗,很真诚地道:“晚辈也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请教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