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不孝,侄儿有大罪过!没想家中孽畜,居然做出这等事来,实在给叔父抹黑,坏我冢家门楣,是侄儿教子无方,请叔父责罚!呜呜呜.......”一个中年书生,涕泗横流,跪在冢道虞脚边,不断磕头。
冢道虞听了面无表情,只是闭眼不说话。
旁边的赵光华和卫川却脸色全变了,都成惊恐之色。
来者名叫冢武鸣,乃是冢道虞的亲侄儿,冢励亲生父亲。
虽从武字辈,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学经读史,最后考功名也无大成。
但因其能识文断字,家中给他某了个宁江府下的承房小吏,负责应办公文信札、然后挂号,分各房转办,顺带做些小生意。
最后娶了当地书香世家小姐,生冢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聪明伶俐,就请先生教他读书,虽性格倨傲与同学不群,但确实有才学,最后还考上功名,到苏州做官。
本来以为就此飞黄腾达一生,冢武鸣也向来以儿子为傲,没想待今年五月底,有同在官厂的瓜州朋友拖信告知他家儿子冢励在苏州参与忤逆之事,已被擒获。
他当时不信,可也担心,便放下手中事,一路打听,乘船南下到了瓜州,终于确认!
因当时刚好平南王大军凯旋路过瓜州,招摇过市,囚车数十,百姓围观咒骂,其中他就见到披头散,半死不活的自家儿子冢励!
心疼归心疼,他却也知大事不妙,要知道他叔父乃是当朝大将军冢道虞!冢家家自此而始,若是叔父受到牵连,整个冢家都要出事!
来不及关心儿子,他连忙重金租船北上,赶在大军到京之前寻到大将军府来认罪,好有对策。
赵光华和卫川都是旧部,自然为冢道虞着想,两人脸色不好,若是别人还好,可落入平南王李星洲手中.......
要知几个月前,大将军方才背信弃义,算计了平南王一把,想必此时李星洲定然记恨在心,有这么个把柄,怎会不大做文章。
“将军,属下南下,去半道截住求求平南王吧,平南王也不像难说话之人.....”赵光华道。
卫川低下头来,他只会杀人,求人的事向来不是他长项,所以他才不做官,而是跟着将军。
冢道虞摇头:“时也,命也,事到如今,求人无用矣。
此事就此作罢,以后勿论,当初既已决定算计,如今就不该再心存侥幸,种种事情,桩桩件件,皆是我选的,与你们二人无关,以后少来将军府吧。”
“将军!”赵光华急了,刚想说什么就被冢道虞打断:“不可做意气之争,你还年轻。”
说着他冷峻道:“此事皆因为我而起,是我与李星洲之间的恩怨,旁人不许插手。”话说得底气十足,心底却在哀叹,事到如今,平南王势大,又有把柄在手,能少牵连些就是幸事。
.......
六月初九一早,宫中内廷司便忙碌起来,造饭备膳,然后清扫宫中各处角落,墙角立起黄旗,暂时卸下太后大丧期间的白蜡素灯,换上喜庆装饰,各处开始修剪茂盛草木。
宫女们私下议论纷纷,她们大多都是十五六年纪,是少女怀春时,又久居深宫,不知人间万象,对十六岁的尊贵王爷,举国称赞受人敬仰救国救民的大英雄,自然是心中充满好奇。
今日,大军凯旋,皇上特下旨举行凯旋仪。
一早,太阳还未爬上东宫房顶,礼部众官员早早入朝,准备礼祭用品,牺牲(祭祀牛羊叫牺牲,分大小),皇帝皇后盛装打扮,太子入宫作陪。
同时百官身着紫、红官服,手执玉笏,在京官员齐聚午门,在外官员呈送贺表,歌功颂德,溢美吹捧不必多言。
数百官员以品级次序为列队,徒步从午门出开元南门外十里的凯旋亭,队伍浩浩荡荡,其中还有自愿加入看热闹的社会名流,知名人士。比如名为吊唁太后,实在软禁宫中的众多皇帝兄弟,子孙,南方一胜,他们也得自由,高兴得不行。
开元府一大早派人清扫街道,洒水防止扬尘。
百姓欢天喜地,手捧花篮,香米,酒水夹道等候。
景国官员服青者袖口花鸟图,服绯者袖口山兽图,服紫者袖口祥云图纹,整齐罗列,在百姓欢送中出了南门。
礼部官员则不同流,而是乘车轿,从西门出,遵从圣遣,祭城郊神社、宗庙,遍祭群神,谒陵寝,于午时回宫禀报皇上。
宫中,皇上皇后身着盛装,正等在长春大殿之内。
沉寂许久的开元城,今日上上下下转动起来。
人就是需要一个契机,正如孔子所言,鬼神这种东西,该祭拜的就祭拜,但不用当真,是的,人需要的是一个契机,让人团结和交互的契机,至于鬼神祭祀,各种仪式,只是看破不说破的借口,也是人不可或缺的。
.......
其实两天前,李星洲的大军已到离京都最近的驿站,大概距离开元城二十里左右,可当时礼部来人,说天时不对,占卜算卦的礼官测出六月初九为大吉,所以让他们等候两天,择吉日入京。
而且入城受皇帝检阅的人只准千人,李星洲忍不住感慨,即便这种时候,皇帝还是谨慎啊.....
想了想,就带神机营入城,其余七万多人,已陆续开回禁军大营受赏。
他们则在驿馆中等候入城。
这驿站的官员也诚惶诚恐的伺候着,地方小,可都是些大人物,怠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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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李星洲偶尔说过后,严申反而格外关心太子之事了。
“世子,你说这次凯旋仪太子会不会使坏。”二楼走廊,下方对着个小小鱼池,方圆不过几丈,养鲤鱼和草鱼,还能饮马,这驿官倒是会过日子,精打细算。
这两天闲着无事,李星洲就在这钓鱼,驿馆官员心疼得都快哭了,哪有在家养的池子里钓鱼的......
听严申问,李星洲懒懒伸了个懒腰:“大概不会,他要是使坏反而好了,他如果从容欣然,皇帝会更加看重他。”
“为什么?世子立了大功,他该紧张些才是。”严申不解,他想问题自然简单,太子越是紧张,就越有成就感,毕竟他们和太子是对立的。
李星洲钓了一早上,鱼就是不上钩,气得他有些想骂人,“看太子聪明不聪明,诚如秦皇汉武,武功被后世传了又传,说了又说,可哪几场仗是他们自己打的?
太子要是想得明白,胸有沟壑,就能明白我就算打仗再厉害,到头来还是为他打的,因为他才是将来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