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与皇帝说话,他其实非常累,也许是习惯,也许是心理学留下的后遗症,一到关键场合,他都会专注于留意人的微表情,以此来推测当时人内心状态。
可这招在皇帝这不太行得通。
一般来说,人的微表情如同本能,自身无法察觉,总是不经意经流露。
只有当人自身注意到,或知道这些知识,去刻意控制时,经长期训练才有成效。像后世的特工,专业骗术大师等,都会经过这样的艰苦训练。才能做到不让本能暴露在自己。
皇帝肯定是不知道这些系统性知识的,他是如何做到掩饰微表情,李星洲不知道,大概与其本人一生经历有关吧。
皇帝的一生是所有人都避讳的话题,就算德公也刻意避开不与他谈起。
魏朝仁曾小心的跟他说过,皇上杀过自己的儿子,因为怀疑其谋反。
而与皇上同辈的兄弟如今只活下来两人,他自己还有康亲王,按照岁数推算,皇上的许多兄弟不可能是自然死的,当然还有十年前死在乱军中的吴王。
说到吴王......李星洲其实慢慢抽丝剥茧的想起更多。
他没听人说过吴王的爵位,但单字王基本都是亲王。
景国差不多与大宋是一时代,在这个时代,有了无数的历史教训,皇上对皇家兄弟的权力是十分顾忌的。
皇家子弟想要封王是很难的事,要求十分严苛,更别说干预朝政。不像汉、唐时期那样,随便一个皇子皇孙,都有很大概率封王。
能受封亲王的,要么是康亲王那样,资历够了,年纪大了,给个封号安享晚年。
要么像当初林王,起初他是长子,是准备立为太子的,封王拔高地位也就合情合理,可惜林王早早病死。
之后就是潇王这样,靠着赫赫战功,加上皇帝宠爱得封潇王。
但“康”也好,“林”也罢,乃至“潇”都是十分保守,没有那么尊贵的封号,足见皇权对王爷权力的保守和不放心态度。
亲王最好的封号为“秦、晋、齐、楚”这四个。
这其中“晋”为最,古往今来,从“晋”王成为皇帝的人是最多的,因为晋国是春秋时期第一霸主,春秋结束也是以韩、赵、魏三家分晋为结束。
晋武帝司马炎、隋炀帝杨广、唐高宗李治、后唐庄宗李存勖、后周世宗柴荣、后晋高祖石敬瑭、南汉中宗刘晟、宋太宗赵光义等成为皇帝之前的封号都是“晋王”。
而“秦、齐、楚”也是春秋霸主国,都是和“晋”一样是一等的封号。
如果有人被封四个其中一个,晋王,秦王,齐王,楚王,那么就是至高荣宠,若是皇子,基本有很大概率入主东宫。
而吴王虽低于这四个,但也是用春秋国号,远高于什么林王、潇王、康王这样的封号。
皇帝为什么会给吴王这样的荣宠?
李星洲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起初吴王跟皇帝其实关系很好,很大概率在夺嫡之争中,吴王还是坚决站在皇帝这边的,甚至是左膀右臂。
所以登基之后,封为吴亲王,是当时景国除去皇帝和皇后之外最高的爵位,远高于什么林亲王、潇亲王、康亲王。
可万万没想到,吴王还是背叛了他,这或许是他当初怒杀那么多叛军的原因之一。
他杀了自己兄弟,杀了自己儿子,与地方大族斗,结果最爱的儿子惨死,信任的兄弟背叛.....这就是当今皇上的一生梗概。
最终,他变得无情狠辣,先是答应几万叛军的投降,随后将手无寸铁的叛军全部屠戮殆尽,之前朱越满门抄斩,于承安被冬日流放,活活冻死在路上.....
这样的人生经历造就出这样的皇帝,李星洲反而不奇怪他为什么看不穿了,大概是麻木了吧。
.......
张解将众多黝黑的铁片铺开,满当当的桌上铺的都是这东西,足足有四十多片,计划花光他大半积蓄,可他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还在涨!
玄铁令的价格还在涨,从起初的十几两,如今已经涨到九百多两一片!这才多少十来天啊!
街坊上早有传闻,有个巡城官差,一开始变卖家当买玄铁令,结果才过两三天,一出手卖了几千两!从此过上舒坦日子。还有个乞丐,用捡到的玄铁令换了八百多两上好成色的银子,买了土地,一下成了乡绅富豪。
还有人卖了酒楼去卖玄铁令,之后直接什么都不干,酒楼也不赎回来了,因为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事到如今,玄铁令已不只是能换琉璃器的物件,还是财的机会,白花花的银子,众人追捧之下,价格每天都在涨,到处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而且随着这东西的狂热,也有一些人投机取巧,仿制玄铁令卖,结果还真能卖出去,但这些仿制的玩意价格会低很多,大多用来骗不懂行的人,明白人都知道玄铁令不怕刀斧,很容易分辨。
张解这几天抱着一堆儿子送来的玄铁令,也无心朝政了,每日都在府中盯着玄铁令时不时又涨了,然后算算自己的资产。
“老爷,又涨了又涨了!”突然下人高兴的跑进来。
张解激动站起来:“涨多少了?”
下人一边喘气,一边高兴的说:“城西刚有人买了一块,一千一百两,还抵了一辆马车,这是目前最高的了!之前买卖的都是几百两,没过千的。”
张解大喜过望,一千一百两,还带马车,那他四十多块岂不是能卖五万两左右!
城西的酒楼现在成了大家交易玄铁令的主要地方,生意都在里面谈,如今也成兴庆府最热闹的地方。
“好,好啊!不过一天,就赚了一万多两!”张解大喜,随后赏赐下人五贯钱,不过他还不准备出手,他相信还会涨!
再等些时日,定能赚更多。
......
下人走没多久,前堂说他部下谏议大夫张检来求见。
张解身为国相,其实官职就是夏国中书侍郎,为中书官,掌握行政大权,但平时都是中书下的谏议大夫帮他处理政务的,所以张检来见,想必是说大事,他小心收好玄铁令,去了前堂。
张检早在前厅等候,见他来行礼打招呼,“伯父。”
张解点头,这张检是他张家小辈中最有前途,有才学的,是二弟之子,“你来找我何事?”
“不知伯父有没有听说最近闹得满城风雨,连其它州城的人也纷纷赶往兴庆府抢买的玄铁令。”张检道。
他点头。
“伯父,我觉得此中不同寻常,似有不妥之处,可能有什么阴谋,应该封禁这玄铁令,一律上缴官府,不得再买卖!”年轻人一脸严肃的说。
张解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封禁!我屋里还放着四十多块呢,那可是自己的大半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