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摘下了面纱的错!张大小姐的理性重新占了上风,屈身致歉道:“是妾身失言了,范先生和小娘子勿怪。”
范弘道很满意,又找回了熟悉的感觉。这样能理智用事,心里不服气但仍能嘴上道歉的张大小姐,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张大小姐。
于是范弘道也客气道:“张家小姐邀请在下前来观灯,不胜感激。”
此后顺势凭栏向外探看,眼看楼下街面上人流如潮欢声笑语,信口吟道:“花间蜂蝶真喜狂,宝马香车夜正长。十二楼前灯似火,四平街外月如霜。”
张大小姐插话道:“其实这些灯火热闹则是热闹,但要论起壮观,当属午门外的鳌山。”
范弘道问道:“什么鳌山?”
张小姐便解答道:“当年每至上元节,宫中便会在午门前,将成百上千的彩灯堆叠起来,最后堆成海中巨鳌模样,高可达十几层。
到了上元之夜,天子便会升座午门楼观灯,大臣也可一同登楼,而且还允许军民进到午门观看,以示君臣百姓共享太平之意。”
范弘道听的有些向往,“若早知道,在下也去午门那里了,说不定还能远望天颜。”
张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如今鳌山灯火盛会早就没了,你想远望天颜也没机会了。”
范弘道疑问道:“早就没了?这样的盛况,为何没了?”
张小姐又答道:“十年前江陵张相公嫌弃鳌山灯火耗资巨大、靡费钱财,又因国计艰难,便奏请取消了鳌山灯火。从此上元之夜不复如此盛况,你们这些没看过的,已经没有没机会了。”
“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范弘道忍不住又追问道。
张小姐陷入了回忆中,悠悠道:“妾身幼年时候,曾经由祖父带领着,登上过午门,自然印象深刻。”
范弘道只觉得张大小姐今天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谈论自己,不像过去,张小姐对自家的事情讳莫如深,任由百般试探,仍旧不为所动。
想起过去对张小姐身世的猜测,范弘道暗叹一声,这样为了婚事离家出走的女子,处境真是可怜!
在这元宵之夜,只能邀请自己这样的异乡客一起过节,大概也是因为寂寞吧。毕竟这样逃婚的女子不敢回家,也不敢与熟识的人聚会,除了找自己这样的人,还能找谁?
并不知道自己猜测错的离谱,但仍对大美人产生些许同情的范弘道感慨道:“在下倒是偶得一词,赠与张家小姐。”
张重秀点了点头,神情很期待。
范弘道一口饮尽杯中酒,吟诵道:“把酒对青天,今月还同古月圆,合起古人花下问,桂影山河几万年。佳节若为欢,箫鼓春城闹上元,只有玉楼清似水,欲我乘风跨彩鸾。”
张大小姐抬头仰望夜空中的月亮,是那样的冷清孤寂,泪水汩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