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王府?益王府如此不惜成本的大量购买粮食做什么?赵士清脸色登时一沉,厉声道:“别什么事都往王府扯!这可不是小事!”
“大人,下官岂能不知轻重。”陆顺波抬起头看着他道:“如此大量的稻米转运瞒不过人,南丰县城西新修了一处大宅,实际就是一处仓库,今春开始就一直在收购稻米,这处宅子的主人明面上是福建的一个商贾,地契却是王府太监董敬业的侄子董林涛的。”
赵士清瞥了一眼房门,感觉心里有些堵的慌,董敬业是益王朱厚烨跟前最为得力的太监,跟随朱厚烨二十余年,其侄子董林涛在建昌府颇为活跃,他自然清楚,也知道这种事情陆顺波不敢信口开河,建昌府各县和金溪、崇仁都如此大张旗鼓的购买粮食,难道都是益王府所为?如此毫不避讳,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一时间不由的心乱如麻。
恰这时亲随敲门进来,为陆顺波奉上茶水后,那亲随便呈上一份公函,道:“老爷,这是新城县才送来的。”
赵士清接过信函,便挥了挥手,屏退亲随,随即拆开阅览,一看之下,他脸色立时就变的苍白起来,新城知县禀报,在洪门镇一带新发现一股山贼,有数百人,极为隐秘,平日里极少出来行劫,恳祈增兵围剿。
愣愣的出神了半晌,他才抬起头对陆顺波道:“此事不可声张,仔细留意境内动静,若发现其他异常,快马来报。”
听的这话,陆顺波不由的满头雾水,他还指望着知府劝阻王府,不能任由粮价继续上涨不是。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的,但见赵士清神情阴郁。他也不敢多言,只好起身告退。
待他退下。赵士清便对外吩咐道:“来人!”
“小的在。”
“马上持我的贴子去益王府。”赵士清沉声道:“就说我有急事求见长史大人。”
府城西南隅,益王府,不应该叫府,应该叫王城,这完全是一座山寨版的紫禁城,金水桥、玉带河,城墙。城门,宫殿几乎都是仿造紫禁城,不过是规格略低一筹而已,王城建于明弘治五年。历时三年时间完工,整个王城绿瓦红墙,朱门映辉,雕梁画栋,飞檐玲角。内外房间八百余间,几乎占了南城的四分之一。
王城遵义门之北有一栋独立的院落——王府长史司,长史司是管理亲王府事务的官署机构,是辅助各王府处理好与中央政府及地方行政部门关系的专属机构。
左长史孙智瀮闻报是建昌知府来拜,连忙迎了出去。论品级,长史只是五品,论仕途前程,王府官员更是限制颇多,基本是被禁锢在王府之内,根本无法与地方官员相比,不过,因为靠着亲王这颗大树,地方官员对他们都是礼敬有加。
孙智瀮不过三十出头,也是正牌子进士出身,出的遵义门,见赵士清已下轿等候,他连忙快走几步,含笑一揖,道:“何事有劳赵大人亲自登门?”
赵士清脸色不怎么好看,还了一揖,便道:“孙大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此事情可不小。”
见他神情凝重,语气不善,孙智霖当即便道:“进去再说,赵大人请。”
两人进的长史司,在签押房落座,赵士清也不寒暄,直接便道:“孙大人可知建昌米价已经超过了七钱一石?”
七钱一石?这价格是有些高,不过关王府何事?孙智霖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赵大人这话是何意?”
“孙大人真不知?”赵士清如今已是焦头烂额,没闲功夫跟他磨牙,直接就道:“大量收购囤积稻米,哄抬米价,不仅是建昌一府,还有金溪、崇仁两县,我也不兜圈子,南丰县的粮商背后就有王府的影子。”
孙智霖心里一惊,连忙沉声道:“囤积米粮,赵大人应该知道这其中的轻重。”
“我自然清楚。”赵士清冷声道:“长史大人最好是问问董公公,他侄子在南丰做的些什么好事?另外,洪门镇外最近新来了一伙山贼,有数百人之多......,王府之事,建昌府无权过问,本官只希望王府马上开仓放粮,平抑粮价,布政司已经来函过问此事。”说着他站起身来一揖,道:“三日之内,不见粮价下跌,本官如实回复布政司,告辞。”
孙智霖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走出签押房,心里犹如一团乱麻一般,建昌府和金溪、崇仁大量收购粮食,突然出现的数百山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益王朱厚烨才袭亲王爵位一年,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毫无野心,这怎么可能?
愣了片刻,他便匆匆赶往存心殿,存心殿内此时正歌声缭绕,以过不惑之年的朱厚烨安静的观赏着府里戏班子的心排练的歌舞,虽已年过四十,但他保养的极好,看起了不过三十五六,从正面看,确实是象极了胡万里,只是比胡万里白皙一些,也多了一分雍容闲雅。
听闻太监董敬业低声禀报孙长史在外求见,朱厚烨微微蹙了下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欣赏歌舞,只到歌停舞罢,他才挥了挥手屏退一众乐倌,对董敬业微微扬了扬下巴。
孙智霖快步进来,跪下行礼之后,便沉声道:“禀王爷,下官有要事禀奏。”
王府长史并非是王府任命,而是由朝廷委派,不仅掌王府政令,总管王府事务,还负有辅相规讽之责,听的这话,朱厚烨微微做直了身子,暗忖不知又有什么事情传到了这长史耳中,当下便摆了摆手,几个太监连忙躬身出。
“禀王爷,方才建昌府知府赵士清前来王城......。”孙智霖将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才道:“王爷,兹事体大,恳祈王爷尽快查明。”
朱厚烨听的震惊无比,还有这等事情?他随即喝道:“叫董敬业进来。”
董敬业哪里知道祸从天将,听的朱厚烨语气不对。他便存了几分小心,暗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这该死的长史手中,躬身进来。他便委屈的道:“王爷——。”
“说给他听。”朱厚烨脸色阴沉的道。
听完孙智霖的话,董敬业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结结巴巴的道:“王爷,这不可能,这绝对是有人刻意陷王爷于不义,如此大量收购稻米,那的多大的本银......。”
朱厚烨紧抿着嘴唇,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此大规模的收购稻米。将粮价抬到如此高的地步,不是几千两银子就能办到的,至少要数万两,甚至是十数万两银子才能做到这个地步。略微沉吟,他才沉声道:“你马上会同右长史前往建昌府,要他们协助彻查此事,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