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祥春想了想,便开口道:“据微臣所知,这毛文龙唯一的子嗣还在钱塘,其亲族在钱塘的也有不少。东江军中诸将,其家眷亲族亦大多在大明境内。”
崇祯便呵呵笑了起来,开口道:“原来是这个法子,却也不错。袁爱卿的奏折上便提及了此事,奏请朝廷控制毛文龙及东江诸将家眷,以迫使东江不敢自立。”接着又回头对着小太监开口道:“来人哪!取袁爱卿奏折过来,让周爱卿仔细看看。”
旁边专门负责奏折归档的小太监便翻出了袁崇焕的奏折,小跑着过来递给了周祥春。
王启年给的书信中早就提及了此事,不过却不能在崇祯面前显露出来。这种事情属于朝廷机密,奏折都还没看到你就知道了,那就叫窥伺朝廷机密,也是大罪。于是,周祥春便拿起奏折假装细细的看了一遍。
前面毛文龙要谋反之事,可是崇祯亲口所说,周祥春自然不敢直接反驳,唯有顺着崇祯的意思说下去。如今这封奏折是袁崇焕所上,此计还没得到崇祯的认可,周祥春自然能驳斥,顺带打一打袁崇焕的脸,好踩着袁崇焕上位。
等到看完袁崇焕的奏折,周祥春便开口道:“启禀圣上,微臣以为袁督师此计大谬。”
崇祯心里又好奇了起来,你们两个不都是要拿毛文龙的家眷亲族做文章么?同是一路货色,为何又说袁爱卿的计谋大谬?
周祥春便继续开口道:“圣上,咱们是朝廷,不是绑匪,不是山贼。光明正大的拿边将的家眷做人质来胁迫边将,这哪里是大明朝廷该干的事情。倘若真干了,只怕会冷了边军中拼死杀敌的将领之心不说,就是朝廷也会沦落为笑柄,被后人所唾骂。而且武夫同咱们文人不同,没有受过圣人教诲,又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鲁莽性子,一旦现家眷被挟持,脾气大的,只怕直接就叛逃了。脾气好一些的,今后也只会出工不出力,瞅准机会转移家眷后再行叛逃。”
周祥春说的很不客气,崇祯脸上也微微红,袁崇焕此计,自己当初可是心动过的,还好没人知道这回事。喝了口茶掩饰了一下,崇祯便开口道:“依照周先生的意思,又当如何?”
周祥春便开口道:“有些事情说得做不得,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此事便是属于做得说不得的种类。皇上前面说到犒赏边军,依照微臣的意思,不如就改为犒赏边军家眷。如今年节将至,这些东江将领家眷亲族在大明境内的,请圣上下旨着当地府县派人慰问,顺便再送点粮油之类的。然后再借口境内不靖,土匪为患,派士卒保护这些边军将领的亲族家眷,名为保护,实为看守。此二事做完之后,便让这些东江边军的家眷写信给其在东江的亲人,信内务必要提及此二事,即朝廷派人送来粮米慰问,并派士卒保护之事。”
崇祯听完后,也不做表示,只是站了起来,在那里踱来踱去思忖。
周祥春便继续补刀道:“如此下来,朝廷干的漂亮,外人看来也没问题,只说朝廷体恤边将,帮助其安抚家眷亲族。至于东江边将如何解读,便因人而异了。忠于大明的将士收到家书后,只会感叹于圣上的恩德,倍加忠于圣上。有谋反之心的东江将士收到家书,因其心里有鬼,只会看到朝廷派兵护卫(看守)其家眷亲族的一段。这样虽无胁迫之名,却照样能起到胁迫的目的。”说完之后,周祥春伏地开口道:“微臣愚计若此,唯圣上择之。”
听完周祥春后面的解释,崇祯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心里十分满意,亲手扶起周祥春道:“先生大才,实在让朕叹为观止。”
周祥春心里却也对王启年佩服到了极致,仓促之间想出来的计策便如此合圣上的心意,要是义弟也混官场,那如何了得。
想了想,崇祯便开口道:“朕意已决,就用先生之计。只是这时间上来的及么?等朕下旨下去,各地府县再慰劳边将家眷亲族,只怕也破费时日,不能在年前完备吧?”
周祥春便开口道:“微臣已经有了计较在此,此事不妨分批行之。圣上下旨之时,便在京师先行此事。东江边军诸将家眷,在京师者颇多。慰问并派兵守护之事,不到两日即可完备。然后取其书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东江,前后也不过十来日的光景,肯定来得及。自此以后,一府完成,则送一府的家书,渐次完成即可。这样还有一桩好处,信使替边军送家书而已,毛文龙即使有反心,即无法阻止此事,也不敢阻止此事,不怕部下哗变么?”
崇祯听了此话,再无疑问,实在是没有对比就显不出高下来,这袁爱卿和周爱卿都拿边将的亲眷做文章,一个的计策臭不可闻,一个的计策却有如神来之笔,当下高下立现。
于是崇祯拉着周祥春的手说道:“先生大才,朕恨未能早遇先生,恨未能早用先生,否则国事何至于此。如今正是内忧外患之时,还请先生入阁辅助于朕,朕必不负先生。”
周祥春明面上逊谢,心里却是大喜,入阁可是自己一辈子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