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甲便开口道:“在何处?”
王启年便开口道:“本人进来之后这短暂的功夫,陈大人便已经和本人骂上了架。本人久仰的正是陈大人这找茬骂架的功夫。”
陈新甲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自己找茬骂架的功夫还真是一流。自己上任才半年,刑部同僚就没人肯和自己说话了。一方面是因为其均为东林,便集体杯葛自己。另外一方面,却也是被自己骂怕了。现在这群同僚相互之间交谈都用吴侬软语,便是为了让自己听不懂。你都听不懂我们说什么,总没办法开口骂了吧?
这下陈新甲转怒为喜,重新拱手作礼道:“方才多有得罪,李先生勿往心里去。”
王启年也拱手回礼道:“无妨!”
旁边周祥春便趁机站了出来,开口道:“所谓不打不相识,二位,坐下来再说。”
陈新甲乃官身,和王启年这白身上下有别,便自顾自的坐了左手第一个主客位。王启年也不计较,便在右手边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待到落座之后,王启年接着开口道:“正如在下方才所说,并非久仰陈大人之位,实乃久仰陈大人之才。以陈大人之才,岂可屈居区区一刑部员外郎?陈大人官场困顿,可知其由乎?”
这话陈新甲爱听,自己实乃大才,这龟儿子的刑部员外郎实在委屈了自己。于是陈新甲拱了拱手,开口道:“还请赐教!”
王启年便开口道:“陈大人可知吴人不龟手药之事乎?宋人用之于漂洗,一年所得不过数金。而有客购之,献之吴王用于水战,一战而裂土封侯。其物一也,其用异也,故其利之差,何止千万倍。陈大人身怀不龟手药,何以一直用于漂洗?”
陈新甲低头想了想,自己的不龟手药又在哪里呢?论文才,自己只是中下,才举人出身,京师别说同进士了,光是进士就有上千;论谋略,自己也不是很精通,据说最近东江出了个王启年,也和自己一样举人出身,自己也仰慕的很,可惜一直无缘拜会;论功夫,自己可是文人,不会那一套。唯一拿得出手的便只有骂架的功夫了,这个自己绝对有信心。不过骂架这种事情,谁也不好意思自己拿出来夸耀。于是陈新甲执礼愈恭,开口道:“在下实不知自己不龟手药何在,还请先生指点。”
王启年哈哈大笑,开口道:“陈大人的不龟手药便是你自己的骂架工夫,何以陈大人尚不自知耶?”
一开始听到这话,陈新甲还以为王启年取笑自己,便抬头细细看去。看到王启年的情形,却十分的认真,没有一丝取笑的样子。莫非是真的?自己这骂架功夫,能让自己登上高位?陈新甲实在是不想在官场底层打滚了,便死马当作活马医,站了起来,朝着王启年深施一礼,开口道:“在下这不龟手药,却不知如何用于水战?”
王启年继续哈哈大笑了数声,开口道:“譬如功夫一道,倘用于私斗,无非是杀伤人命,徒增一待决之囚而已。倘用于军旅,斩将夺旗,开疆辟土,又何愁封妻荫子?陈大人这骂架功夫,倘用于私事,无非是徒添仇怨,引得同僚杯葛而已。倘若用于党争,雄辩滔滔,夺敌气魄,一旦党争获胜,陈大人又何愁升迁之事?”
一听此话,陈新甲却有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这话说的有理啊!以前自己管不住嘴巴,经常骂同僚,结果一点好处没有不说,还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这实在是才能用错了地方啊!要是用在党争之上,朝廷辩政之时,自己把骂架工夫使出来,把敌对的党派给骂了下去,到时候自己的党派获益,事后再论功行赏,凭自己的功劳升官财少得了么?
这李先生短短的几句话语,却是字字玑珠,简直是千金不换,可笑自己一开始还看不起他。于是陈新甲便真心实意的对着王启年开口道:“今日得聆李先生教诲,犹胜新甲读书十年。今后新甲若有寸进,定不忘先生今日之恩。李先生大才,必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还请告知尊驾名讳。”
王启年也不回答,只是对着周祥春笑了笑。
周祥春见状,便开口道:“李先生的身份眼下实在不便透露,陈大人日后自会知道。”
要想上朝廷骂架,也不是随便能上的,得身后有人才行。为了能让自己有机会用上这独门功夫,自然得死命抱紧帝党这条大腿,于是陈新甲便对着周祥春开口道:“既然如此,到是下官孟浪了。‘大人’之称下官实在当不起,在下草字‘故衣’。”
陈新甲将自己的字主动告诉周祥春,这是十分善意的举动。意思是你称呼我“陈大人”太生分了,你以后就叫我的字‘故衣’好了。
周祥春心里也大喜,这陈新甲如今是铁了心要上帝党这条贼船了。
然后陈新甲又对着王启年,一边做出‘请’手势一边开口道:“李先生请上座。”当初这货自己抢了主客位,如今心悦诚服之下,便主动要求和王启年换位子,请王启年坐更尊贵的主客位。
这种文人之间的调调,王启年见的多了,自然不可能直接答应,便开口道:“故衣兄何须如此。”
陈新甲便开口道:“正如李先生方才所说,并非久仰在下之职,实乃久仰在下骂架之才。如今在下也以此句回赠,且不论李先生指点在下之恩,在下实乃敬李先生之才,故不得不请李先生上坐。倘若李先生不肯,在下也无颜落座,唯有侍立一旁。”
说完之后,陈新甲这货还真的就站在王启年身后侍立。
王启年无奈之下,便起身转头对着陈新甲拱了拱手,开口道:“僭越了!” 然后便走了上去,坐在了左手第一位的主客位。
陈新甲待到王启年落座之后,这才坐在了下手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