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辛苦,队伍中,所有人身上都蒙上了薄薄一层灰土。
只要再过新安县,很快就能看到函谷关,过了函谷关就进入河南郡地界。
本趟远行,已走完七成道路,就快抵达了。
这是支押运囚徒的队伍,队伍中有两辆囚车,地上行走人中,还有上百人身被捆缚着。
一辆囚车里面困着马腾,那衣衫上尽是泥土和草屑,离得近些还能闻到尿馊屎臭味。随着车辆前行,他的身躯在不断晃动,又似乎完全未动过。
只是两日功夫,灰白发须就占据了马腾整个头部,双眼中完全没有神采,眼珠很长时间都不会转动一下。
好在马腾也完全不给别人添麻烦。一路安安静静的,给食物就吃,给水就喝,连要大小便也不唤人。自己就拉在裤裆里了。
相对于精神崩溃的马腾来。另一辆囚车中年轻的马铁、马休兄弟俩就要闹腾得多,到现在还不能相信长兄会反叛给全族招来大祸。随时在开口企图澄清,又不时含着泪央求差役们帮忙料理下旁边的老父,只是长安遣出的差役们看向两辆囚车的目光中尽是厌恶,无人肯理睬年轻的兄弟二人。
“阿兄。大兄为何反?定为误传也!”
马休还在肯定地唠叨着,囚车前捆缚着上肢的马岱只轻轻叹口气,继续随着队伍默默赶路。
马岱的年岁本已够在河南选卒兵,只是当初追杀徐庶时,树下自尽的女医匠给他带来的冲击太过深刻,想要再近距离多观察下司州,并未去参选。一直都留在伯父身边。
押送队伍刚上路时,马岱已请求与伯父同囚,以便照顾,未能得到允许。
不过对马岱与其他自己行走的“囚犯”们。押送者的态度倒要好许多,一位老差役便将水囊递给马岱,开口道:“足下等非逆贼血亲,无需太过担忧,某家主公宽仁,治下向来不行诛族之法,此本为定例!只马超大逆,三辅太守皆不敢轻断,方押诸位至雒阳,由主公定夺,料来无大事,彼时足下等亦当知感恩才是!”
马铁要年轻些,听老差役出言宽解堂兄,终于放下大兄马超不可能反的执念,在囚车中插嘴问:“家父、仲兄与某呢?”
那老差役不理,旁边另一人冷哼两声,回道:“你等么,多半直接赐死!再好运亦当贬为罪民!”
出于将门,马铁并不怕死,只是从没想过要背着“逆贼”之名去死,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怒气勃发:“胡言!吾大兄未行逆事,此误传!不日当可见分明!”
那人再冷哼几声,并不与他争辩,只是此时,前列突然有牛角号“呜呜”地吹响起来,将大家注意力吸引到前面去。
邓季治下各郡县差役都是退伍的老卒兵,出门公干的队伍带着牛角号并不稀奇,只是此地在自家境内,何事能引得前列吹号示警?
除囚车内马腾充耳不闻外,众差役各执起器械,其余囚徒则伸长脖子看向前路。
前面来路上,已有烟尘高高扬起,老行伍们都知晓,这是有大队骑兵过来。
负责押运的郡吏已经传令,差役们全行动起来,将囚徒都赶到道左旁空地上。
虽在自家境内,差役们也不敢完全大意,尽举器械站在最前,身后是马岱等捆缚上肢的“次要”囚犯,最后才是两辆囚车。
扬起的烟尘越来越近,一面黑色大麾上绣着两支交叉的大戟最先进入视线,看到它,差役们这才放松下来:“荡寇军!”
大麾后跟着面较小的旗帜,上面绣着“车”字,这个大多数差役也都识得:“是车果毅!”
眼前车黍领着的袍泽们显然是赶往凉州去平叛的,差役们认为只是一次道左相逢,双方擦肩而过,互相注目也就罢了,谁知行到旁边,打前的军侯居然出声:“停!”
骑兵队伍很快全停下,领头的军侯上前来喝问:“可是马氏合族在此?”
搞清楚确实是押送马氏的队伍后,车黍陪着一辆牛车很快从后面赶上来,左军师贾诩下车。
囚车前,贾诩问话:“主公传话,汝有逆子反叛,若愿戴罪立功,平叛之后,可将功赎罪,全族免罪,如何?”
马腾并未听清他说什么,昏昏沉沉地抬起头:“唔?”
贾诩把手往后一招,车黍马上举起一面新的麾旗,上面书着龙飞凤舞五个大字:“汉征西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