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承链用力闭了闭眼睛。
“就是不知道,那个曾经被我欺负的除了啼哭以外,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现在已然变成了何等模样。”
华承锐收到华承链醒过来的消息时,正在翻暗卫们新近送上来的——与冀国公府有关的各种报告。
他虽然早就知道冀国公府没一个好东西,但还是被暗卫所带来的调查报告给震惊住了。
“……她为了讨好我们,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居然连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也做得出来,难怪她的枕边人都会忍无可忍的向我们投诚,主动检举她曾经的所作所为。”
华承锐一边把暗卫亲自调查出来报告递给陆拾遗,一边语带感慨的把他这次在华府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的转述给陆拾遗知道。
陆拾遗知道华承锐有多在乎原生世界里的一切,在听了华承锐的话以后,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既然证据确凿,那我们还等什么?直接把她拿下就是了!”
陆拾遗从前之所以对华母还有几分…香火情,完全是看在华承锐的面子上。
如今知道她曾经居然犯过命案,害得还是自己的原配夫郎,陆拾遗怎么能忍——
“这件事你应该提早告诉我才对?怎么过了大半个月才说?”
“因为我和某人有个约定,而且我也需要顾念一下才刚刚新婚的华婧,不管怎么说,作为她兄长的我,总不能让她前脚娶了夫郎,后脚就没了母亲。”
华承锐是打从心底的疼爱自己这从小就饱受波折坎坷的妹妹。
尤其是在他知晓对方背负了十数年的‘寤生子’身份,完全就是污蔑的时候。
陆拾遗对于华婧这个谨守本分,又对自己兄长充满孺慕心理的女子十分欣赏。
在听了华承锐的解释以后,她很是赞同地点头附和道:“你考虑的很周全,你妹妹她已经够苦了,我们确实不宜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刻,让她伤心难过。”
随即,陆拾遗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扬着那颇具特色的眉毛问华承锐,“你刚刚说你与某个人有了约定,那个某人是谁?你们又约定了什么?”
华承锐刚要回答,吴德英就挥舞着拂尘,迈着小碎步匆匆忙忙地走进了凤华宫。
陆拾遗认识吴德英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个一惊一乍的人。
如今,眼瞅着他面色大变的三步并做两步疾走进来,陆拾遗的第一反应就是朝上出事了。
只是还没等她出口询问,吴德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他刚刚收到的消息,用一种充满着震惊的口吻喊叫出声了。
华承锐默默地听吴德英把话说完,良久,才用一种充满遗憾的口气说道:“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做父母的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论让他们做什么,即便是牺牲掉自己的性命都甘之如饴,但是我依然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居然会……居然会做出如此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出来!”
同样在旁边把吴德英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的陆拾遗却很快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果。
“他这样做也算是变相的为你和华婧减轻了负担。”
陆拾遗安抚性的在华承锐的脸上吻了一下。
“而且,你的那个母亲之所以会落到这样一个被自己夫郎活活用砒霜毒死的下场,也并非一件让人没办法接受的事情……归根结底,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华承锐对陆拾遗说的话很是深以为然,他一面点头,一面打算好好和陆拾遗商量一下华父和华母的身后之事。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都算得上是横死,按照大凤朝的说法,如果不好好送走他们的话,指不定哪一日,他们就化作了这世间最可怕的厉鬼,祸患他人了。
只是华承锐才刚打开话匣子,常年跟在他身边服侍且忠心耿耿的小安公公已经满脸喜色,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是来告诉华承锐和陆拾遗一个好消息的。
被华父一药就晕迷了大半月的华承链终于苏醒过来了,此刻真呆在他该在的地方,等待着他们夫妻俩的召见。
没想到华承链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华承锐和陆拾遗有些面面相觑。
华承链更是想都没想的,就脱口冲着陆拾遗问道:“你觉得这是一个巧合吗?”
“虽然我也想把它当成一个巧合,但是我很肯定,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陆拾遗这话虽然说的有些拗口,但是却把她的想法表露无遗。
华承锐赞同的点了点头,在心里自肺腑的感慨了一句:“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知道华父选择在今日与华母同归于尽,为的就是能够让他们的儿子送他们最后一程的华承锐心中很是触动。
“我想我已经知道那个与你约定的人是谁了,他确实非常聪明,也狠得下心,既然他做到了他承诺的一切,那么,你也要好好完成他要你保证的所有。”
他们作为系统任务者,最讲究的就是一诺千金。
陆拾遗可不希望她家傻小子在这个时候因为心里对华父的不甘或别的什么,陡然弄出几分完全没必要的纰漏来。
华承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陆拾遗闻听此言,把越大就越爱赖在华承锐腿上耍赖的胖太女抱了起来,又道:“只要你心里有数就好,你这事情我和娇娇儿不方便在场,我们就先去别的地方走走了,你要有什么急事找我们,就让暗卫过来通知。”
华承锐再次点头,“放心吧,我会好好和他谈一谈的,他很像他的父亲,脑袋瓜非常的灵活,应该明白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他和他姐姐最好的。”
经过华承锐对华承链的一番详细调查,他知道华承链已经彻底被他那比毒蛇还要凶残上几分的妻主吓破了胆,虽然他一直都很努力表现出一副与常人没什么不同的模样,但是,只要女子在一旁,他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感到紧张和害怕。
在华承锐看来,寻常女子已经足够让华承链有若惊弓之鸟一样坐卧不安了,更何况陆拾遗这个堂堂一国之君?!
再说了,虽然华承链的立场一直都十分的坚定,从没有真心想过要打自己嫂子的主意,但向来喜欢抱着醋缸狂饮飞醋的华承锐还是不愿意让他们两个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见上一面。
即便他知道,他们两个永远都不会擦出火花也一样。
大概是足足昏睡了大半个月,又被人精心照顾好了的缘故,华承链看上去比起刚进宫时那骨瘦如柴的模样,无疑要好上了很多。
他脸上表情很是严肃的从宫外走了进来,一板一眼的,对华承锐行礼。
华承锐也表现的如同对待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大凤子民一样,让他平身。
而华承锐这种堪称是好一样的举动,无疑让华承链紧绷的心弦有所松缓。
他定了定神,勉强对华承锐露出一个十分不自然的笑容说道:“小民有很多疑问想要得到答案,不知道君后殿下能否帮小民这个忙?”
“我们身上不管怎么说都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在我面前,你无需这么拘泥,直接称‘我’就好。”
华承锐脸上表情很是平静的看着华承链说道:“而且,今日我叫你过来,就是为了给你解惑。”
华承锐不待华承链做出什么反应,就言简意赅的把他和华父在华婧成亲那天的谈话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华承链如同一个木偶一样的听华承锐把话说完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声音,“……我醒来的时候,听照顾我的宫人说,我足足昏迷了大半个月……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他已经……已经……”
华承链的眼睛胀痛得厉害,泪水顺着他的眼眶不停的汹涌而出。
华承锐望向华承链的眼神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怜悯之色:“说来,也许你不信,就在你刚刚进来之前我才收到了你父亲已经与……我们的母亲……同归于尽的消息。”
华承链就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傻乎乎的看着华承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用一种近似于哭腔的口吻对华承锐迭声说道:“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个东西,做了很多伤害你和大姐的事,我在这里诚恳的向你道歉!看在我们怎么说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的份上,你慈悲,和我说几句真话,不要用这样可怕的玩笑来恐吓我!”
此时的华承链已经彻底遗忘掉了自己不久前才下的誓言,如今他只盼望着华承锐能够大慈悲的改一改口,告诉他刚才的一切并非真实,而是在开玩笑!而是他在和自己开玩笑!
华承锐只消一眼就可以看出此刻的华承链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他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华承链已经两眼一翻的晕厥在了地上。
华承链自从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做了什么好事以后,心里就一直以他为耻,但是,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的父子亲情,也不是说断就能够断掉的!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为华父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谋算他而感到满心的难过和痛苦……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总是口口声声教导着他们做人一定要自私才能够在这个世上活得舒坦如意的父亲……居然会为了给他们姐弟俩挣一条活路……而选择用那样一种残忍无比的方式……与他们的母亲同归于尽!
华承链的大脑怔懵的厉害,一颗心也仿佛被人撕成了无数瓣一般,疼得他整个人都要窒息起来了。
好不容易被太医们手忙脚乱救活的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地看着华承锐道:“……既然我的父亲已经用一报还一报的方式,彻底与你们兄妹两清……那么……现在我是不是能够离开了?”
“我从没有想过要把你囚禁在皇宫里,”相较于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的华承链,华承锐的神情依然平静。“只不过,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因为我答应过你父亲,要给你和你姐姐一条活路。”
华承链在听了华承锐的话以后,很想扯着嗓子反吼一句:“我和我姐姐压根就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但是他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他没资格挥霍他父亲用生命为他们姐弟俩个换来的这条活路!
“再过两日,你的替身会因为惊闻你父亲的死讯,一时想不开或投缳或投井……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后,我会派人把你送到你姐姐身边去与她汇合,至此,你们姐弟俩个是死是活,都与我华承锐再无半点关联。”
说到这里的时候,华承锐像是想到什么,语声一顿:“虽然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很可能在你看来,就如同在伤口上撒盐一样,过分非常,但我还是要说,不论是我还是婧儿,我们都不曾亏欠过你们父子三人!相反,是你们父子三人一直都在对不起我们!”
“所以,”华承锐眼神凌厉地注视着满眼愤懑凄绝之色的华承链,一字一顿道:“不论你们以后是恨我们也好,还是彻底想通也罢,都请别摆出这样一副受害者的委屈面孔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这样的你们……只会让我们觉得……说不出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