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年轻人么,总是气盛一些,也不算个什么。
春桃低着头叫了一声“三洪哥哥”之后,犹豫着摸出一方布帕子对月娘说道:“杜……嫂子安好,昨日是三洪哥哥和嫂子的大喜之日,我本想送点礼物的,可手里也没有银钱,置办不起什么像样的物件。这些日子一直在绣这个鸳鸯戏水的布巾子,原想是给嫂子和哥哥做枕用,因为我手拙,实在不能及时完工,昨晚赶了一夜的工,阿娘又帮我绣了几针,勉强算是赶出来了……”
母亲也给春桃帮腔:“为了这个物件,春桃摆弄了好几天,手指肚都被针扎了十几回。昨晚又忙了一宿,东西虽小,也是一番心意,月娘还不收起来?”
“是,遵婆婆的意思。”虽然极恶春桃,可眼看着这个丫头叫自己“嫂子”,等于是低头认错了,月娘的心里也小小的满足了一回,收起春桃刺绣的布巾子,不冷不热的说道:“春桃妹子有心了,我箱子里还有十几二十块更好的丝巾,一我取出来返送于春桃妹子……”
春桃虽不是母亲亲生,可也是在林家长大,又叫了月娘“嫂子”,名义上来说也算是月娘的小姑了。这两个女人明显是不怎么和睦,看来姑嫂之间会有很多故事呢!
林三洪似乎没有意识到两个女人的心思,若有所思的问道:“屠宰一口肥猪,能赚多少钱?”
春桃家里就是杀猪宰羊的屠户,这个问题自然是问她。
这样的问题对于春桃来说就是最基本的常识,随口说道:“一口两百斤的大肥猪,需从年头喂养到年尾,一年方才长肥。屠宰的话,可以得净肉一百四十斤上下。卖肉所得勉强可以抵消喂养肥猪的本钱,所有的赚头都在猪头、猪蹄和下水那里出,其实也赚不了多少……”
“嗯,原来是这样。”林三洪又问身边的月娘:“一斤稻谷加工成白米,可赚多少?”
天丰杜家经营粮米已有数代,对于这样的问题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这样的账目就算是睡梦之中月娘也不会说错了。正是因为有几代人的经验积累和精密计算,月娘的回答则要专业的多,也细致的多:“一百斤浙南稻,可出糙米八十三斤四两,再加工成精米,可得八十一斤七两,若是达不到这个数字,就是加工太粗,要想法子改进,否则就要亏本。无论是江南的稻米还是北方的麦椒,要想靠加工赚钱根本就不可能。收粮卖米都赚不到钱,真正的赚头也就是从加工剩下的那几斤碎米、粉糊、米糠处来出,积少成多也就有得利。除非是遇到特殊的年景,可以依靠囤积赚钱之外,几乎所有的粮食买卖都要快进快出积少成多!”
无论是单纯的农业种植还是畜牧业养殖,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能混个温饱就已经是天照应了。即使是想做进一步的加工,多赚几个铜钱,要是没有相当规模的职业化生产,不仅赚不到很可能还会亏钱。男耕女织的社会形态已经传承了几千年,不是说哪个有本事的拍拍脑瓜就能改变的。但是随着生产技术的改进,尤其是江南织造行业的盛行,已经有很多老百姓开始摆脱单纯的小农生产方式,开始尝试着进入作坊打短工,赚几个贴补家用的铜钱。
无论是缫丝还是纺织,本身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关键是所需成本太高,需要形成一定程度的规模才能赚到钱。而这些行业无疑都是属于劳动密集型,需要大量人工的堆积,尤其是缫丝,处于行业的中游,上承桑蚕下接纺织,最符合林三洪的想法。
林三洪放下饭碗:“看来缫丝的事情值得好好的做一做,母亲大人以为如何?”
母亲笑了笑:“我儿已成家,不必事事问我,你和月娘商量着办吧,为娘的也老了,能守着小店已很知足,至于你,若是能做出一番强爷胜祖的大事业,我才是最欢喜见到的呢……”
作者的话:看到很多熟悉的Id,感谢新老读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