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许梁带着黄子仁回到许府,吩咐春儿收拾好房间供黄子仁住下,又让春儿出去药房买了几副疗伤的药回来,嘱咐黄子仁安心养伤。
一夜无事。
第二天建昌城东城门里里外外,人山人海,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南昌卫官兵护卫着城头,又有两排刀斧手光着膀子站成一排,每位刀斧手前面蹲着个反绑着双手双脚的降寇。
今天,是五百鄱阳湖降寇斩示众的日子。
东门城头上,一身崭新文山甲的南昌卫前千户所正千户于永年在六七个武将的簇拥下徐徐走到临时搭建的平台上,看一眼城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颇有些志得意满,他问建昌知县王贤道:“王知县,昨日本官要你召集建昌一县富贾商户前来观看,你可曾通知到?”
王知县拱手答道:“将军放心,下官已经按将军的吩咐通知到了。”
“嗯,今日可有因故不曾前来的?”
“没有,本县一百三十七名商贾俱都到齐。”
“好!”于千户赞了声,向城墙边走了两步,举手向底下人群示意,扯开嗓子大声说道:“诸位∷◇,建昌县的父老乡亲,一个月前,鄱阳湖水寇大肆侵犯建昌县城,攻破城池,杀掠百姓,犯下滔天大罪。我等身为大明军士,理当保家安民,在接到上峰的指令后,我,南昌卫前千户所正六品千户,于永年,带领着我手下近千名儿郎,奋勇剿杀,不畏生死,终于大破鄱阳水寇,今日,本将就要将这五百多水寇余孽,当着诸位的面,斩示众,以敬效优,震慑不法!大家说,好不好?”
城墙下,偌大的人群,上千号围观的人,竟是没一个叫好的。
于千户老脸不由一红,轻咳一声,又叫道:“大家说,好不好?!”
城墙下还是没人出声。
王知县一看形势不对,马上鼓动起来,大叫道:“好!好!”
许梁和葛乔见状也跟着大声叫好,边上站着的建昌衙役见三位大人都这般叫好,哪里还不明白,也跟着叫好。
顿时这叫好声壮大起来,带动着城头上警戒的士兵,城下看热闹的群众,也跟着喊叫起来。王知县暗抹了把脸上的汗。
于千户阴沉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他退后两步,一挥手,喝道:“时辰已到,斩!”
随着于千户这一声令下,站着的一排刀斧手钢刀举起,带起一阵风声,唰地斩落,一排头颅应声落地,鲜血,瞬间梁红了半个城头。
“杀得好!”城下的百姓见城头上真玩真的,那将军一下令,果然说斩就斩,不少在建昌那场动乱中受了灾难的百姓鼓掌叫起好来。
“杀得好!”
“好!杀光那些畜牲!”
……
于千户见了,脸上得意之色更盛,待士兵上前将倒地的降寇拖走,重换上新一批,刀斧手就位之后,又是一声大叫:“斩!”
十几颗头颅应声落地。
许梁看第一批砍头的时候,还是震憾了一把,血淋淋的场面,可比前世看电影里演死囚吃枪子血腥多了。
然而待砍到第五批降寇的时候,许梁便觉得不妥起来。他往城下一看,城头下原本有上千号人围观的,这会走了几乎一半,就是留在原地的人也多有不忍之色。
许梁看看时辰,想了想凑到王知县面前小心说道:“县尊,这样下去不行啊,”他往城下一指,“您看,这才杀到第五批,一百人都不到,城下已经走了一半人了,万一杀到最后就剩咱们几位在边上凑份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王知县眉头一皱,愁眉苦脸地说道:“可不是嘛,昨天本县就向于千户进言,城头上杀几个震慑一下就得了,其他的拉到乱坟岗一通箭射死拉倒。”王知县说着朝于千户一扭嘴,“可这位爷不同意啊,执意要这么十几个十几个地慢慢杀,说什么这样比较有效果!唉,我能怎么办?”
许梁一听,暗道,这还有完没完了?瞟一眼正一脸自得表情的于千户,暗呸了一口,这姓于的八成是个死变态。
果不其然,斩进行到第十轮的时候,城头下站着观看的人已经瘳瘳无几。城头上陪着站着的建昌县属官,以及那被点名观看的一百多位商贾,内心里都感觉到了这种杀人游戏的无趣,然而主持的于千户兴致依旧高昂,一百多号陪客谁也不敢乱说乱动,生怕搅和了于千户的兴致。
不知道谁打了第一个呵欠,这呵欠就像会传梁一样,未几城头上便是呵欠连天。
“怎么,几位可是觉着本将军郑重进行的这场斩示众活动不够警醒?”于千户也注意到了众人的情绪,扭过头不满意地喝问道。
“哪里,哪里,”众人哪敢说个不字,纷纷打起精神应和道:“将军今日做法,实在是好,好得很。”
“哦?”于千户感兴趣的接着问道:“那你们倒说说,本将军这法子好在哪里?”
“呃?”众人显然没料到于千户会有此一问,马屁拍过了头,当下傻了眼,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