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六人吓了回去,许梁深深地感到一阵无力,朝戴莺莺苦笑道:“当兵的怕死,这仗还怎么打。”
戴莺莺警惕地看着城头不断飞来的流矢,一扫额眉,道:“这镇原,守得住便守,守不住就走,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梁看着她,摇头道:“你不懂。”
大明的地方官有守土之责,城池失守,地方官便要追究责任,轻则罢官,重则杀头。许梁深知这一点,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受熹宗的突然驾崩连累,许梁短期内无法通过干伯父黄维中调离陕西,如果在镇原任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冤死了都没人申冤。何况,许梁的县衙后院里存放着刚刚得来的一笔巨款,那从韩王别院挖出来的财物,价值足有十几万两之多。
许梁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陕西地处西北,天高皇帝远。民风又剽悍,流贼也多,以前他只想着自保,现在手里忽然多了十几万两银子,不免就滋生了其他的想法。
但这想法要实现,提前是把眼前这座镇原城守住。守住了,日后自己有钱有粮有人马,再也不用时刻看人脸色。守不住,那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许梁正想着的时候,忽听得城下传来一个心惊肉跳的声音。
“相公,相公!”
许梁猛地循声看去,就见自己的夫人,冯素琴手握了个蓝布包裹,正沿着台阶朝城头走来,身后紧跟着她的表妹冯敏儿。
许梁吓得魂飞魄散,飞奔而下,冲到冯素琴面前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不要命了!快回去!”
冯素琴被许梁凶狠的模样吓住了,托着包裹吃吃地说道:“妾身,妾身在整理那些东西的时候,在那个铜像上现了一套铠甲和一件银丝软甲,铠甲让敏儿送去给子仁了,软甲我给你送来……”
许梁骂道:“什么软甲铠甲!这里多危险,你让铁头送来就成了,还巴巴的亲自跑来!”说着一把将冯素琴手中的包裹接过来,推着她下了台阶,催促道:“快回去快回去。”
冯素琴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边往前走边回头道:“那相公你可得当心啊。”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冯素琴转过头去,抹了眼睛,忽又回头朝许梁身边的戴莺莺喊道:“戴姑娘!”
戴莺莺疑惑地看着她。
冯素琴看着戴莺莺,神情复杂,道:“相公……就交给你了!”
戴莺莺愣了愣,点头,摆手道:“放心吧……夫人。”
冯素琴汇合了冯敏儿,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县衙里。
许梁打开那包裹,展开里面确实是件银丝编成的马甲,银光闪闪,外面两层由细细的银丝编织而成,里面一层摸上去像是丝绸布料。许梁摇摇头,就要重新包上。戴莺莺忽然说道:“许梁你还是穿上吧。”
许梁笑道:“我又不捏刀上去与敌人对砍,这软甲挺沉的,不穿也罢。”
戴莺莺认真地道:“刀枪无眼,还是穿上保险。”
许梁想了想,便依言将这件银丝软甲套在官袍里面。
这时贺主事带了十几个青壮汉子,三个城里的大夫赶过来救治伤员。城头上的喊杀声已是渐渐停了下来。城下的流贼也丢下了五六百具尸体,退了下去。
许梁登上城楼朝城下看去,一眼就见城下三张折断的长梯倒在地上,梯子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个人。万把总过来禀报道:“士兵战死两百多人,负伤近百人,弓箭手折损近半。流贼再来一波进攻,咱们怕是压制不住了。”
许梁点头,想了想道:“城内箭矢不多,得省着点用。一会再打起来,告诉士兵们专朝流贼领们射箭。其他人就多用石块砖头吧,好在咱们城上存放的砖头够多。”
城内的许梁不好过,城外边流贼领一丈青这边也难过。领王虎恼火地向一丈青报告道:“将军,不是将士们不用命,实在是那该死的镇原县令太缺德。他那城墙是加高了的。咱们最长的梯子伸上去离着城头还得差一截。这仗没法打。”
一丈青在阵后边也看得分明,好几回长梯都伸过去了,奈何长度还是差了一截,够不着城头,活生生被城上的明军用长枪捅得掉下来。
一丈青道:“我再给你三千人马,你再去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