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点头道:“是啊,这是晌午间刚接到的求援信。泾州知县林家络眼见流贼上天龙突然兵泾州,派了心腹手下飞马赶来镇原求援。”
许梁听了,哑然失笑道:“这泾州知县好生糊涂啊,泾州被围,他应该向平凉知府衙门求援哪,求到镇原县头上算怎么回事?”
黄县丞略为沉吟,正色看向许梁道:“大人,非是这林知县昏了头,这林家络能想到派人来镇原告急,多半是以为大人您还是镇原知县。九月的时候大人镇守镇原,打退五万流贼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西北地境。”
“哼,那又怎样?”黄道周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许梁便生气。当时为了守住镇原,许梁又费心思,又当恶人,结果城是守住了,许梁本人却也被巡抚衙门冠了个“强征粮食,激起民怨”的罪名,被解了知县职务。
“最后本官还不是落个解职听堪的下场!”许梁没好气地叫道。
黄道周上前两步,尴尬地轻咳两声,语气真诚地解释道:“咳咳,此事巡抚衙门做得确是有欠考虑,大人受了委屈,下官和整个镇原县的百姓都替大人鸣不平。不过,”黄县丞话锋一转,盯着许梁,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人若想及早东山再起,重归朝庭,眼下正是个机会。”
“哦?”许梁讶异地盯着黄道周,将手中的信纸抖了抖,道:“巡抚衙门的敕令放在老子的抽屉里现在拿起来还烫手着呢,胡庭宴,洪承畴尚在,他们下达的敕令,不至于说推翻就推翻吧?”
“大人有所不知!”黄县丞大摇其头,捋着下巴上一小撮胡须,眼睛放光地道:“若在寻常时候,似大人这等被免的官员,除非特别的机缘,否则三五年内很难再复起。但眼下情况大大不同了。”黄县丞右手一指空中,意有所指地道:“上面正在大张旗鼓地追查阉党余党,朝中大臣,地方督抚,乃至知府县令,但凡与阉党有点瓜葛的,都如惊弓之鸟,全力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风波。”
“下官查阅了近几日的邸报,腊月初的时候,圣上已经下旨罢免了几名与阉党关系非浅的地方大员,漕运总督,云南巡抚,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江西巡抚等七名地方高官尽皆落马。听说咱们陕西巡抚胡宴庭大人的材料正在圣上的书桌上摆着呢,说不定什么时候胡大人的乌纱帽便要被摘掉。”
许梁听到江西巡抚的时候,不由暗吃了一惊,江西巡抚杨邦宪也被罢官了?却不知道干伯父黄维中境况如何。但许梁是绝不会主动问起的,那样的话岂不是说自己与阉党分子也有关系?
许梁冷笑道:“黄县丞说这么多,却不明白这些与我有何干系?”
“自然是大有关系了!”黄县丞抚掌说道:“不妨再透露给大人一个消息,下官听平凉府的官员说,府台洪承畴似乎也被人告了,正在想方设法地洗脱罪名。眼下临近年关,各地流贼蠢蠢欲动,围攻县城的事情时有生,反观官府这边,自巡抚衙门到各地知府衙门,却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不要说主动平叛了,就是出城救援都没人愿意出头。这次泾州告急,下官估计平凉府是绝不会出兵去救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带兵去解泾州之围?”许梁听了这么久,总算听明白这黄县丞扯了这么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正是!”黄县丞高兴地大叫一声,暗道你总算听明白了。
“哈哈,”许梁仰天大笑,指着黄道周道:“黄大人巧舌如簧,不去专门当说客当真是埋没人才。我如今可是一介布衣,它大明朝的城池被围了,当地官府不出兵去救,却反倒要我这个小民带弟兄们去送死?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黄大人还美其名曰大好的机会!哼,怕是送死的机会吧。”
“唉呀,”黄道周见许梁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急得跺脚,连连摆手说道:“大人你误会了。”他上前两步,盯着许梁,正色问道:“那好,下官就问一句话,大人手底下招了这上万人马,又是造兵器,又是建营地的,可是想着万一日后不能复起,干脆就拉起队伍当土匪,从此做个山大王,据山而守?还是大人依旧希望能尽快官复原职,光宗耀祖?”
许梁听了,脸色一变,猛地顿住笑意,审视地看着黄县丞,沉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何如?”
黄道周听了许梁这句话,暗道还有戏,长袖一甩,昂然而立,振振有词地说道:“若是大人的志向便仅局限于做个山大王,那就当下官今日从未来过。若大人还想回归朝庭,平步青云,那不妨听下官一言。”
许梁盯着他,不说话。
不说话便是默许了。黄道周嘴角一笑,接着说道:“大人眼下可谓兵强马壮,却苦于没个正当名份,一介布衣却拥兵过万,终为朝庭所不容。倘若大人能借此次解围泾州的机会,击溃流贼,无疑向朝庭表明大人仍然心向朝庭,肯为朝庭所用。若往后再像模像样地与流贼打几仗,立些功劳,那么何愁朝庭不会重视大人,到时大人官复原职也好,就地招安也罢,摇身一变,又是大明朝的官了。大人,难道你不认为这正是重归朝庭的好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