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离家也有数年了,如今我们从边关回来,也不好再让你在医谷叨扰,便绕路来瞧瞧你,顺便带上你一起走……”
“不许走!”
清冷低沉,掷地有声。
众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只见身着白玉锦袍的男人立于门前,背脊直挺,虽极力掩饰却仍能看出微喘着气,似是急匆匆赶至此处。
“哪儿来的毛头小子……长辈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插嘴?”阮承远头一个反应过来,看清来者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酒意上头,顿时激出了行军时养下的暴脾气,一脸不乐意地沉声道,“给我出去。”
单逸尘恍若不闻,依旧站得笔直,沉静的脸上分明蒙了一层连日奔波的疲惫,眸中的神色却坚定无比:“您不能带她离开。”
“给我出去!”
“您不带她走,我便出去。”
阮承远鲜有见过这般犟的人,还真跟他较上劲儿了,扯嗓喝道:“……出去!”
阮墨被这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吓得回神,先看了眼一脸潮红的爹,又望向毫不退让的单逸尘,顾不得为他重新回到医谷而惊喜,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固执得近乎幼稚地,与她那显然已醉了七八分的爹争执不下。
这……她是该先劝住哪边的好?
“咳咳……”师父看不下去了,清咳两声,决定站出来打圆场,“承远和嫂子舟车劳顿,而且还带着二包,便暂且在此住上数日,休息好了再出可好?”说罢,朝李氏使眼色。
李氏无异议,点头赞成,道:“也好,瞧相公是醉得厉害,劳烦淮安师父帮忙扶他回房了。”
“不劳烦,哎,嫂子当心脚下……”师父半推半扶着阮承远出去,经过单逸尘身侧时,低声道,“阿尘也赶路累了,先洗漱洗漱,休息过再说吧。”
待几人先后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堂便只余下仍静静立着的两人。
一个为自己的冲动微微懊恼,一个依旧心情复杂,不知所措。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顿住的话头,相视沉默了片刻,还是单逸尘转眸别开了视线,沉声开了口:“你先讲。”
从认清自己内心所想,逃离寒隐宫,一路不停歇地赶回医谷,直到此刻站在她的面前,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他却陡生了几分退意,那些积蓄已久的感情一直深埋心底,似乎……还一时难以说出口来。
阮墨抿唇,直直看着他微低的脸庞,老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你……你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还好?”
“嗯。”
只不过,失了些自由,缺了几册医书,还……少了一个你。
“连夜赶回来的?”
“嗯。”
怕你等久了,怕我来不及对你说……那些话。
“那……”
她凝视他眉间掩不住的疲色,以及微微皱起的眉心,欲伸手去抚平,胸口藏了许许多多要对他说的话,可现在显然并非适宜的时机……
无事的,只要他平安回来了,便好。
“师兄奔波劳累,定是几夜未合眼了,不如先回房休息,有什么话,待你歇一觉后再与我说,可好?”
“……嗯。”他察觉她语气中的担忧,垂下双眸,沉沉应道。
“那师兄快去吧,我得留在这儿收拾碗碟。”
单逸尘朝着大门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在她几寸之隔的背后,低唤:”阮墨。”
她闻声回头,却见他薄唇紧抿,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跳,向来深邃沉静的眼神隐隐有几分闪烁,不由问道:“师兄?”
“你……莫要趁着我歇觉时,悄悄离开医谷。”
阮墨愣了愣,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欲再确认一遍时,男人已然快步走出了厅堂,那背影……竟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想起方才他说话时,脸上那抹不大自然的神情,她眨了眨眼,半晌,忽然“噗嗤”地笑出声来。
这男人……莫不是在害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