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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千里至此只为粮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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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使了五两银子才过来的二狗子本来肚子里就憋着一股子气,装好麦捆后准备回家,是知道又被拦住。上午的士兵已经换岗,这些新面孔是只认票证不认人,没有办法二狗子只能忍痛又付出五两白银才算将麦子拉到场面上。原本想着能在场面上占个好地儿,没想到这回连进都不让进。怒不可遏的二狗子和军官理论起来。

“这场面是俺们村的,你凭什么不让俺们进?”

“你们村?”军官十分轻蔑的说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是河套,是我们合赤惕部的地方,是大汗的,什么时候成你们村的了?我告诉你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家大汗的,没有票证滚一边儿去。”

二狗子被骂得面红耳赤,几个在场面里扬场的农民也戏谑道“二狗子!快滚吧!谁叫你没有票证呢?”说着还将手里的票证高高举起晃来晃去。他们平日里哪能占上什么好地方,哪一块儿不是像二狗子这样的村霸霸占着?今儿个可是不一样了,因为他们有票证,这偌大的打谷场,什么好地赖地随便挑。看着二狗子一脸无奈样,他们就特别解气。这家伙在关内的时候还好好的,邻里之间也能有个照应,自打来了口外就牛气的不行,欺负四邻那是常有的事情,这下子看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这归根到底还是归咎于合赤惕部的政策和耿鄙的疲软的手段。在口里的时候,哪个大地主手里头没有几个人命,就是这样才能震慑得了这些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刁民。

见军官一点都不松口,二狗子再次祭起白银攻势,他偷偷从袖筒中摸出五两银子递到军官手中,二狗子知道在合赤惕部这个地方一两银子已经拿不出手了,干脆直接五两开路。这才勉强还来军官的正眼一瞧,手中掂量几番银子,几息之后见二狗子没有明白,军官大怒“你就拿五两银子来糊弄爷?给你银子,还是留着买棺材板儿吧。”

说完就将一封五两的银子扔了出去,二狗子赶忙接住。这个五两银子啊,白花花的五两银子。这要是在口里怎么也能买头毛驴了,在这里走后门居然还嫌少,还有没有天理了?

气归气,可是他还是要笑呵呵的奉上十两,赶快进去赶在秋雨到来之前打谷扬场才是最关键的。此时二狗子算是明白了,银子在合赤惕部根本没用。他们的日常所需都可以用粮食解决,以物易物。虽然原始,但却很实用。再者,合赤惕部这里不像明廷那样物品玲琅满目,商铺繁多。可供选择的本来就少,况且也没什么需求,加之明廷距此路途遥远,不能轻易到达,银子也就变得没有了用处。二狗子现在手中银子一大把,可是没地儿花,也就只能当作敲门砖来用了,真是后悔当初怎么选择要银子呢?

送上十两银子,二狗子赶车进场,却又被拦下了。

军官郑重其事的说道“别以为你给老子的银子你就能进去了,没看到里面还有人扬场吗?人家可是有票证的,岂能与你等同场劳作?”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

“等着!等那几位爷完事儿了,你们再进去。”

这话听着真是舒坦啊,果然有票证就是大爷,连军爷都这样说了,那还有什么疑问?赶快粜粮去啊。一时间围坐一团的人轰然解散,他们不仅仅是来看热闹的,也是来打探消息的。二狗子处处受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票证,你就是有再多的银子也是白搭。一天两天能过去,可是一俩个月呢?一两年呢?要么就顺命粜粮,要么就给钱。可是这么多银子谁能负担得起?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回到老家继续过那种如牛马般的日子。其实,这一天大多数人已经想开了,每人口粮能余将近十石,就是每天吃白面,再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啊。只要熬过三年,那就可就成了十税一了,可要比朝廷的少太多。为什么这么贪呢?如果不纳粮就回去,可是回去不说地主那关,就说你怎么能舍得河套这块儿旱涝保丰收的地方?还想啥?赶快粜粮去啊。

外面的人走光了,只留下二狗子一家。实际上二狗子也想随他们一起去粜粮,可是他抹不开这个面子,好歹也是个领头的人不是?

见二狗子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里面的人还真是大爷了,这活是越做越慢了,急得狗日的直跺脚。

就在等待的这会儿,有不少已经粜粮领到票证的农户,大大悠悠套着牛车进入场面,而二狗子还将继续等待。

“军爷,这要到啥时候啊!你看看,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外面不停的往里走,轮到我家不得猴年马月啊?”

你焦急归焦急,干他什么事儿?军官尿都不带尿他“让你进已经不错了,哪那么多废话?谁让你没有票证?你要是有票证老子敢拦你?等不了可以走啊。”

不少有票证的人还在外面排队,你二狗子一个没有票证的催什么催?有人立马骂道“二狗子!你个狗日的玩意!老子就是听了你的鬼话,现在凭白比人家多粜一成,你个害人精。呸!”

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二狗子脸上,刚刚入粜的人才知道,这晚粜是要加一成的,可是为了那万能的票证,就是割肉也要给啊。

被人吐唾沫二狗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回敬道“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俺儿子啊?这么听话。”

“你个狗日的说啥?”仗着人多势众群情激愤的劲,直接拿起叉子冲着二狗子就过去了,这可要了命了。二狗子就是再厉害也已经老了,加之人丁单薄哪里是这些愤青的对手,只能一溜烟的跑回村子,连牛车都丢下不管了。

回到家里的二狗子都心有余悸,他孤子蹲在门道抽着闷烟。婆姨回来用毛巾掸着土,一路连滚带爬回来,鞋子都跑丢了,不免埋怨道“他爹!你看,当初俺说不让你这么干你就是不听,现在咋样?都被人撵着跑了,就像落难的野狗一样。”

“你懂个啥?女人家头长见识短。”

“俺是啥也不懂,可是俺也知道民不与官斗。”

“啥?”本来就是一腔怒火,这婆姨不去做饭反倒是和他顶着干了,这还了得?二狗子这山西大汉,平日里最喜欢吃面、叉叉、打老婆。这老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二话不说拽着头就是一顿毒打。片刻,打累了,婆姨也求饶了,二狗子这才放手,可是此时的家是满目疮痍,到处散乱着破碎的粗瓷破碗桌脚凳腿。

家要有个家的样子,昨天的一场混战,让二狗子如遭洗劫,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只能打儿子到城里买几个粗瓷大碗,没的说二狗子有钱。可当儿子回来,不仅没买到碗,反而浑身是伤灰溜溜的回来了。

“狗儿!你这是咋的了?你不是进城买碗去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母亲的询问之下,小狗儿一下子就哭了,一个二十好几的汉子居然会哭?见丈夫如此,小狗儿的婆姨伤心落泪,也跟着哭泣,家里弥漫的悲伤的气氛。

小狗儿擦干眼泪说道“娘!都怪我爹。人家都粜粮了,就我们家不粜,没有了票证,俺别说买碗了,就是连城门就进不了。那些有票证的人能进,俺们没有票证的就是给人银子都不能进,银子照收进城没门儿。俺气不过就和他们理论,谁知...谁知那些丘八人多势众,把俺给打了。呜!呜!呜!”

儿子哭得伤心,二狗子婆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婆娑着儿子的头唉声叹气说道“哎!不让你进城就别进了,那银子到了军爷的手还能再给你不成?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能和军爷打架呢?最后吃亏的还是你啊。谁让...谁让咱家没有票证呢?”说完母子抛头痛哭。

二狗子还在一旁抽着烟,他意识到现在不行了,如今主动入粜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村子也就剩他二狗子一家了。看样子,这票证用处特别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马上拿一个票证才行啊。二狗子讲烟袋插入腰间准备去套车粜粮,可是一想到此时入粜就要凭白多出一成,马上又放弃了。

他想,不就是个票证吗?随便借一个总可以吧?谁知,平常对他客客气气的邻里,如今他连一户人家的门都敲不开,似乎人们在可以躲着他。去别的地方,这票证无论对于哪家都是至关重要的,又岂能轻易借给别人?万一不还怎么办?这一年全家人处处受制?

万般无奈之下,他想起了给他银两替他出主意的人,希望从他那里能得到什么好办法。当天晚上杜根、蒙力克就已经知道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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