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蓁倒是十分想得开,见杨陈氏这般,面上还忍不住笑着劝道:“说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可若是主子们仁厚,日后想要回家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给太子殿下做奶娘是多大的荣幸,这么好的机会我若是推了,日后肯定是要后悔的。”
“你日后后悔,娘现在便要后悔。”
杨陈氏这会儿心情倒是有些缓过来了,可心中却还是难受。
杨蓁蓁虽然心中也有几分感伤,但面上只带着笑容,若无其事道:“既然都打算去做奶娘了,如今能做上太子殿下的奶娘,这般好事娘你伤心什么……”
“李家不是来提亲了。”杨陈氏不带好气反驳。
杨蓁蓁依然好脾气笑着,又道:“李家的事情莫要提了,杨老太君已经说好,由国公府出面替我去李坚家中……让他们收回休书。”
“你疯了,还要由着他们家作践你。”
杨陈氏只觉得自己今日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她女儿今天怎么净答应了一些可不思议的事情回来。
“让李家收回休书,是为了能够顺利进宫做太子乳母,而做太子乳母,则是为了我和妞妞日后,也为了咱们家。所以娘,我心意已决。”杨蓁蓁脸上笑容不再,语气却是十分认真开口道。
“娘知道你主意大,可是李家那样的人家,你再回去……”
杨陈氏心中有些矛盾,虽说她的思想观念之中,也是觉得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可李家那样的人家,又实在是太作践人了。
“我在进宫前,只回一次去李家看看妞妞。日后我反正也是出不了宫的,不会住在李家。而且既然我没被李家休弃,那咱们家还是李家的亲家,你和弟弟去李家看妞妞便不会受到阻扰,有娘和嘉言看顾着,我在宫里也能放心些。”
“这倒也是,你要是没被李家休,那咱们家妞妞还是名正言顺的李家孙女,而且有你一个做了太子乳母的娘撑腰,李家也不敢亏待了妞妞。”杨陈氏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杨蓁蓁轻声道,“娘只是怕太委屈你。”
“有什么好委屈的,若是能等得太子长大登位,我到时候风风光光放出宫,又何须再顾虑一个小小的李家呢!到时候我若不想给自己添堵,便自居一所,若是想让李家不顺,便住到李家去,天天给他们添堵找麻烦,也好出出之前的怨气。”
杨蓁蓁笑着说道,语气里带了几分玩笑,也惹得杨陈氏面上露出了笑容,直摇头无奈道:“净说孩子话。”
“哪里是孩子话呢!若在宫中挨一挨,能盼来这么好的日子,再苦再累都值得。”杨蓁蓁笑着挽住了杨陈氏的手臂,将头倚在了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李婶子提的亲事,娘回了吧!为了妞妞,我也不可能就顾着自己嫁人。”
“好,都听你的,娘只盼望自己能够多活几年,能……等到你出宫,过上舒心日子。”
杨陈氏用手抹了抹眼眶,再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因着进宫时间紧迫,显然杨老太君也并不想让杨蓁蓁耽搁,第二日清晨,陈嬷嬷便来了杨家。
或许是因着杨蓁蓁进宫之时已经定下,陈嬷嬷对待杨蓁蓁的态度也越的亲近了。
这刚一进屋,她便笑着与杨蓁蓁开口道:“杨家那边,昨日老太君便让我家那口子去打过招呼了,打量着他们也不敢再放肆了,今日我陪你回去。”
“好。”
杨蓁蓁笑着应了。
而杨陈氏闻言,却是有几分担忧的瞧着,本想开口也一道儿跟去,但陈嬷嬷在这个时候,自然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不等着杨陈氏开口,便立即笑道:“瞧杨夫人忧心的,有我在,您还担心什么。”
果不其然,陈嬷嬷虽说只是杨国公府里的一个小小管事嬷嬷,可放在李家,那也足够震慑了。
国公府的马车停在李家门口,杨蓁蓁下马车时,只瞧见李家全家都出动站在了门口,站在最前方之人,就是她那位伪善的好公公李德吗?
而她的那位“好相公”,虽是满脸不情愿,却还是老老实实低着头跟个鹌鹑似得站在了李德的身后。
李德与杨蓁蓁的父亲杨志德本是同窗好友,二人一同中了举人。恰逢那会儿,二人媳妇肚中都怀了孩子,当时李德便提议,若生出的孩子不同性别,便结做亲家。
提议此事之时,杨志德的父亲,论学识是同窗之中最有希望考取功名的,论身份又与杨国公府有着那么一丝联系,自是看似前途无量,而李德出身微末,靠着全家供养才好不容易考上举人。可谁知,会试之时,杨志德因着突疾病,落了榜,而李德文章对了考官的胃口,一跃进了殿试名册,虽然最终只在殿试之时得了一个末尾,可到底是有功名之人,也在翰林院混了一个小小的差事。
时隔三年,杨志德满心准备再次入场考试,谁知先帝乍然驾崩,会试被取消了。
科举之事,人力财力耗费,自是不可估量,杨志德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不再执着仕途,接受杨家族学聘请,做起了教书先生,以此养家。因着杨志德确有真才实学,品性高洁,在学生中十分有威望,在京中也积累了一些名声,之后又被聘至青山书院执教。
杨李两家虽有口头婚约亲事,但其实多年不曾走动,奈何杨志德却是个重诺守信之人,在孩子长大后,与李德提起此事。李德自诩有功名在身,早已瞧不起一个身为小小教书匠的杨志德,可奈何当年话是他先说出口,又是在不少同窗好友面前,加之杨志德在京中学子中间甚有威望,不好反悔,所以面上也是假意积极。
若非杨蓁蓁嫁入李家无意间听得自己这个好公公李德与他的妻子李张氏的一番话,到现在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一心以为这位好公公到底还是念着与父亲的情谊,只是为人太过软弱才会对妻儿没办法,所以委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