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四爷接到电话,是郝丰打来的,笑的特别爽朗:“因哥,带着林姐过来吃顿饭,老爷子有请。”
郝安|邦叫了。
那这就得去。
也就是保健品带两样,就能上门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家里还有别人。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姑娘,二十七八的年岁。白白净净的。郝宁在一边介绍:“秦泉,军医院的大夫。”
林雨桐接收到郝宁的信号,就明白了,这是郝丰的对象吧,“你好……你好……”
分别握手寒暄,林雨桐顾不得想为啥这婚事瞒的这么紧,她这会子想的是郝安|邦这么安排是几个意思。
儿子的对象上门,看样子应该是第一次,因为这姑娘看着虽然大方,但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说了没两分钟话,郝丰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小伙子,林雨桐也没见过。但肯定是军人,年纪还不大,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四爷倒是多看了这小子两眼,却没有说话。
郝丰看跟四爷和林雨桐笑:“因哥,林姐,我去接这小子了。”
介绍了才知道,这小伙子是秦泉的侄儿秦岭。
小伙子很有礼貌,叔叔阿姨的叫,然后看向四爷:“因叔叔我曾经见过。”
林雨桐就看四爷,四爷朝秦岭点点头:“上次还没好好谢你。”
闹了半天,是因为之前因唯学车的事,有过一面之缘。
家里郝安|邦的夫人不在,说是去南边疗养去了。今儿根本就是郝安|邦第一次见儿媳妇。
他回来的比较晚,进门先跟秦泉道:“今儿回来的晚了,都饿了吧。”然后看秦岭,“小伙子越来越精神了。”
没管四爷和林雨桐,这就是当自家人的态度。
在四爷要避嫌的时候,他专门叫来吃饭,想表达的态度已经在这里。他想说的是:你帮我办的事,我心里都有数。别人怕忌讳,但我不怕,是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说你们是我郝安|邦的人,是我的晚辈。那就是我的晚辈嘛!有什么要忌讳的。
这人是个很有领导魅力的人。大有那种你跟着我,我就保你的劲儿。
吃饭的时候四爷也解释:“……在书法协会认识一位明道先生……这位老先生的字很得京里的一些老人家喜欢……这次也是受这位老先生之邀……前去切磋学习的……”
这是说,也不是单纯的要避开什么。明道老先生的字被京里的老人家喜欢,这些老人家身份只怕不简单。而他受邀,又是跟谁学习跟谁切磋呢。
郝安|邦吃饭的动作慢下来,一口饭在嘴里嚼了二十多下,咽下去之后他才道:“那就好好学习……老人家的心胸气度到底是不一样的……”心里对这个晚辈倒是越的喜欢起来了。一届的任期快到了,有些事该运作的也该提前走动的运作了。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他这一次,理解为替自己探路也未尝不可。
吃完饭,他起身往书房去,叫了四爷:“因瑱跟我来吧。”
在办公室坐下,郝安|邦说了几个人,“替我去看望看望……至于带什么东西我是不管的,你看着准备……”很不见外的样子。
林雨桐心里本来还挂着这事,但不大工夫听见郝安|邦爽朗的笑声,就知道两人在里面谈的很好。
郝宁看书房看了一眼,就道:“也就是你家这位来能叫老爷子这么笑。别人来了,三五分钟的就被打出来了。”
秦泉朝林雨桐好奇的看了两眼,也搭话道:“听说林总在新源惠民药厂的基础上,成立了惠民研究所……”别看名字土气,可在圈内很有名呢,据说那里有不逊于国外一流水平的实验室和实验器材,“……我都想去看看了。多少搞研究的都想去见识见识。”
“欢迎之至。”林雨桐说的很认真,“研究所永远缺人才。”
秦泉被说的有些动容,如今肯下真功夫在这方面做研究的,多是那些国家扶持的单位,国家给经费的那种,像是这种自己搞研的,不说独一无二的,但绝对算是屈指可数的。她是内行,真说起来倒是跟林雨桐有不少话题。
要走的时候,郝宁又叫住了,“等等,我给几个孩子买了衣服。因缘和因果的改天我自己给他们送去。因何的你们带去……是我叫一个朋友从法国捎回来的……”下来的时候带了两个不小的包,一个塞给林雨桐,一个却塞给秦岭:“你不是要回SHANGHAI,帮我送一下。”
当着人家爹妈的面,叫一个大小伙子给人家闺女捎带东西。也就郝宁能干的出来。谁都没说叫孩子们认她当干妈,但她时刻摆着就是干妈的谱。对孩子也是真好!出门在外面吃了好吃的,都会给俩小的送一份。以前两个上高中的时候不能出校的,结果她就叫人给送到学校。送东西的次数比林雨桐给孩子送东西的次数都多。因何跟因唯呢,是化妆品衣服包包帽子,凡是她觉得好的,就给孩子买了。
林雨桐说了几次别破费,险些把人说恼了。她冷着脸:“我这一辈子都没孩子,就稀罕打扮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我还不爱搭理,打扮也打扮不出来……还是朋友呢,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我?”
这倒是叫林雨桐没法说话了。
图展堂那边倒是有个闺女,但那孩子先是把保姆当妈,却不知道保姆是仇人。如今呢,亲姥姥又整天带着,给孩子灌输的思想都是那种保姆不是东西云云的话。孩子不认为保姆是好人了,但三观也碎裂了。很难轻易相信谁。那辛家的老太太也是一能人,如今靠着女婿,而外孙女还得靠着图展堂这个亲爸,倒是想着为图展堂开始谋划了。之前还跟图展堂提过,说我也不反对你跟那什么郝宁结婚。但就是一点,结婚可以,要孩子不行。
图展堂压根就没应,只说:“不结!以后不要再提我结婚的事。您跟孩子安心的过日子就好……”家里其实已经一团乱了,抱养来的儿子养了那么多年,上了大学却不怎么愿意回来了。老太太对那孩子好不起来。但人总得有取舍。那孩子抱来的时候是稚子无辜,但如今已经是成年人了,是非他心里该有才行,要是想不通,那就随他去吧,缘分算是散了。
这事图展堂跟郝宁提过,郝宁也确实是不会考虑婚事。
但从心里来说,就是觉得造化弄人,这天意啊……顺着走了,可到底是意难平。
这事郝宁跟林雨桐提过,晚上的时候两人还一块喝酒了,且喝了不少。
郝宁不觉得不结婚有什么不好,但老是遗憾没孩子。如今她自己挣的钱,一半都拿出来资助贫困学生和捐款给孤儿院了,光是资助的孩子,就有八十多个,分布在全国各个地方。还有孤儿院里的孤儿,她会定期去看,但却没有一个孩子是养在身边的。
她自己也不止一次的说过:“那时候要不是我妈拦着,说不定我跟展堂的孩子也跟因何和因唯一样大了……”
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她又特别像是一个病人。
如今当着孩子亲爸亲妈的面,又来这一套,能拒绝吗?
这个叫秦岭的小伙子出身绝对不是普通家庭,品行各方面倒是不用担心。既然这样,那就叫捎带吧。只当给孩子介绍一朋友,对吧。
送林雨桐上车的时候,郝宁趴在林雨桐耳朵边上低声道:“……郝丰和秦泉是两人接触了半年,觉得可以,才定下来了,之前谁也没说……”
这是想说秦泉家的来头不小,在没成之前,郝家很谨慎,连风声都没往出传过。
林雨桐脚步就顿下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郝宁好像是想撮合因唯跟秦岭。但林雨桐和四爷并没有拿孩子们的婚事联姻的打算。
“这我能不知道你们的想法吗?”郝宁凑到林雨桐跟前:“秦岭那孩子真挺好的……也不是你们想的门第有多高多高……你没现这孩子的年纪比他姑姑只小那么几岁?”
这个林雨桐见的多了,倒是没多想。
郝宁这才道:“这孩子是私生的……秦家的老三早年插队的时候,跟一女知青生的孩子……倒不是秦家早年不认……是秦岭的亲妈不知道秦老三的身份,她当时先有机会回城,就回来了,压根没告诉秦老三。结果回来了现怀孕了,再去找秦老三的时候秦家已经把秦老三塞到部队了……”说起来也是唏嘘的很,那都是七七年的事了,眼看回城政策就下来了,结果弄成这样了,“两人联系不上了,秦岭的妈不敢回单位生孩子,就又回到插队的地方,把孩子生在农村,然后交给一老太太养,老太太是烈士家属,把孩子养到十六就送到部队了……结果第二年那个县弄了活动,把当年的知青都请回去,商量什么展大计,秦老三回去了一趟,去了原来的村子,才知道还有一孩子……人家就认了,这孩子在基层呆了半年就上了军校,这才刚毕业……”
林雨桐还好奇:“你怎么对这孩子这么热心。”
便是秦家门第高,郝宁也不屑的搭理的。如今这一份操心的架势,不像是为了因唯,倒像是为了这个秦岭更多些。
郝宁点了点林雨桐:“你这人真是……”她实话实说:“收养秦岭的老太太,是我妈的表姐……隔得远了……但是那个年月里……也就是这个远房姨妈,敢搭把手给我们送点吃的用的……这些年我也寄钱过去,她也不要,也没啥事求我们,唯一一次求我们,还是觉得她年岁大了,管不了秦岭了,叫把孩子送部队去……”
剩下的林雨桐就知道了。秦岭当兵,是郝家出力了。秦家找到秦岭,自然就知道谁运作的安排了这孩子。郝家和秦家的缘分就是这么来的。以至于现在秦家和郝家还要联姻。
可这一联姻,郝家和秦家的关系是密切了,然后秦岭这孩子,背后连一点更亲近的关系都没有了。郝宁看中因唯,也看中四爷和林雨桐,觉得有他们,就能庇护这孩子。
想想章泽成那个二世祖在家的处境,再想想这么一个身份尴尬的孩子在秦家的处境,只怕更难。
郝宁就说:“我爸年岁到底是大了,能撑多少年了?我们家属于是后继无人的。说真的,你不是外人,因唯更是好孩子,正因为关系好才提醒你们一句……往后多看两步……秦家……你知道的不详细,你回去问问你家那位就知道……哪怕两个孩子不成,也没关系,小辈们多些交情,是有好处的……”
是说郝家当不成永远的靠山石,也是提醒自家,找另一把伞未尝不可。
作为郝家人,她能说出这话,林雨桐还怎么怪她自作主张?
这边叽叽咕咕说话,那边秦岭先给四爷开车门,把四爷送车上。然后站在一边,等林雨桐过来,又将车门打开,等林雨桐坐上去才说:“阿姨再见!”
全程没有多余的话,沉默的很。
等车子走远了,郝宁就招手叫秦岭到身边:“……好好的把东西带去,那姑娘是个好姑娘,你奶奶把你的终身大事交给我,我自然是给你挑最好的。”
秦岭苦笑不得:“阿姨,我不急。”
“你不急,老人家急了!”郝宁就说:“前儿我去看老人家,她还说早知道就等你十八岁的时候给你讨个媳妇回来再送你去当兵……”
秦岭没说话,只苦笑了一下。等不到十八岁,就会跟秦家的人碰上,所以,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他收敛心神,就道:“您这么着,就跟逼迫人家一样……”
“胡说!”郝宁摆手:“他们知道我的为人,自然知道我的心意。再者,我给你找的岳父岳母,任他是谁也逼迫不了。别说你岳父了,便是你岳母,那也是护崽子的。只要你孝顺,谁敢对你伸爪子,她就能剁了对方的爪子拿来做馅给你包饺子。所以,要是觉得人家姑娘好,就要好好的对人家,知道没?”
林雨桐是不知道郝宁已经张嘴闭嘴的岳母了,她跟四爷倒是没太往心里去。
郝宁这样的,要是她办的事不顺你的心意了,你完全可以把她当病人,别搭理就完了。两人第二天就直接飞BJ了。因着是周五的下午,宁海也没什么课。管杨坤借了他家的车,开车接了因何,然后奔着机场来了。
林雨桐刚从飞机上下来一开机,因唯的电话就来了:“安全到了吗?”
到了到了!
行李四爷拉着呢,林雨桐跟因唯叮嘱了几句:“下周我跟你爸要是没事的话就过去看你去,住两周我们再过来……”
因唯对着电话能说啥?还不够折腾的呢。但也只能说:“……好啊!这边开了两家很好的海鲜馆,可就是太贵,我也没舍得去,这次叫我爸请客……”
挂了电话,因唯就对着送上来的报表愣神,说实话,挣钱是愉快的,但是工作一点也不愉快。她如今在学校是名人,别说跟同学有距离感,就是跟辅导员也有距离感。宿舍早已经不回去住了,每天里独来独往的。辅导员有事也单独通知她,她不好意思,上次买了一块还算不错的手表送给老师表示感谢,谁知道老师来了一句:“这块表我一年的工资也买不起……”
她才知道,辅导员的工资一月不到三千。
自从送了那块表之后,在学校很多事情都变的方便了很多。于是,她学会了四时八节的送老师礼物,送校领导礼物。反正是礼多人不怪!
于是,她觉得在学校更自由了。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之前,她请了三天假,然后辅导员就给她一份课堂笔记,是他帮着记下来的。上面圈圈重点啥的,都在考试范围之内。所以哪怕是忙,她的课业成绩也总能过关。当然了,老师上课确实是圈重点的。但有些人会听课,能标注出来。有些人不会听课或者压根不听课,那自然就找不到重点在哪。但是辅导员属于特别会听课的一类人,他也是助教,常帮老师备课的。所以,过年前,她又大规模的送了一拨礼。到了这个学期,周五上午上完课,她就走了。下午的课,老师绝对不会点她的名就是了。
她自己也苦笑,不知道这世道本来就这么市侩呢,还是她自己开始变的市侩。
正愣神了,前台的电话打过来,说是老朋友,北省来的,没有预约。
老家的,还是老朋友,她就说:“请进来吧。”
等人跟着助理进来,她真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就叫了一声‘兵哥哥’,然后赶紧起身,一脸的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不等对方搭话马上就道:“还说好好谢你呢,结果也不知道你是谁……对了,吃饭了吗?要不咱出去吃饭去……”
秦岭被拉着,都有些僵硬。他想提醒着姑娘,自己对她而言其实是个陌生人。见到陌生人多少应该有戒备之心的。
他的表情因唯读懂了,她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不是信你,是信你身上的这身衣服,是信你头顶的国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