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被火烧焦的,头盔上还扎着箭头的,慌乱当中被枪管烫伤手的,此时都在举着武器欢呼。他们的眼神从不相信变成狂喜,由狂喜又变成自豪。一群土农民和兵痞子,就靠着自己和不需要魔法的武器打退了一次怪物的进攻!
微微凸起的战壕前端,是最后一道致命的铁丝网。或许大型傀儡可以用带着钢甲的脚轻易把它们踩瘪,但是士兵和近战法师就只好当起刘翔来跨栏——否则他们的皮甲和衣装只会把穿着者挂在上面,变成活靶子。战场形势瞬间扭转。从大型魔法傀儡被洞穿盾牌和身体,不再站立在前线之时,第二波北路军的进攻就彻底宣失败。再也没有压力的前线步兵肆意把火力投掷在小型的魔法傀儡,与近战法师和普通士兵身上。
突然失去了不知疼痛和坚硬无比的傀儡依托,剩下的士兵仅凭肉身和单薄的魔法护盾是承受不了攒射的。在各班班长的指挥下,每个班都能向最大威胁目标射击。在纷杂的战场上,机枪准确射出的曳光弹比一切话语都要清楚明了。
在欢呼声中,暗红色的鲜血从一位近战魔法师的手臂动脉中不停流出。他的魔杖也被子弹贯穿了魔法防护盾之后继续精准地把魔杖打断,强大的力几乎让他手骨尽裂。下一帧,紧接而来的曳光弹在指引了数以百计的同伴之后嵌进了他的手臂骨骼,骨髓后的另一层破片彻底掐断了他的血管。第二次冲锋的硝烟逐渐散去,战场上的味道比第一次更加令人作呕。卫生员在战壕和战壕前方喷洒着消毒水,用喷火器把靠近战壕的尸体焚烧殆尽。
“二连,三连的兄弟们,辛苦了!”前来换手的第二步兵团一营四连和五连目送着满脸硝烟,或带着轻伤但是掩盖不住狂喜的战友,列队敬礼。二连和三连将回到营部,更换服装和用餐休整。他们必须在此坚持到明早日出,二营将来替换他们的位置。在此之前,形势倘若不紧迫他们便能用车轮战来保持士兵的高士气和精神饱满。倘若形势紧迫……那恐怕营长也要扛着机枪上前线了。
只是敌人第一波冲锋无功而返,连战壕中士兵的脸都没看清。第二波冲锋终于算是初窥门道,带了风系魔法加持的弓箭正中了一位步枪手的面门,当场阵亡。而另外一例阵亡则是被火球术精准命中,重度烧伤被卫生员扛到战地医院,宣告不治。
被命中面门的是迪伊欧列兵,从新区工人队伍当中吸收的三期军校生。而被重度烧伤不治的则是二连三排的机枪副射手特米泽肯,属于临时征募的志愿兵。前者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后者则是接近二十一岁,父母尚在的小伙子。
连长这个90后看着两位战士经过稍微装殓之后的遗体,也不禁想起父亲和文献描述过的老山火化场的惨状。一时间泪水居然盈眶止不住……
正敬礼默哀时,营部来了电话。
直升机!连长不由得吓了一大跳。看来上面是希望把烈士完整带回去——而不是骨灰,更不是就地安葬。
新区的家属显然不能接受一盒骨灰就是出征时那个能说能笑还带着热度的亲人这样令人崩溃的事实。
铁箱子中顿时升起一阵白烟,这是用作冷却剂的干冰。要想在现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将尸体保存完好,又没有冰柜,只好靠干冰了。
铁棺材的盖子缓缓盖紧,地上和盖子上铺上了帆布和两位战士的床单被子。曾经为他们保暖贴身度过寒冬的床具此时却把暖气隔绝在外,保卫着铁箱内的每一丝寒气。
一把还沾着暗红色面部凝血的五六半,被卸下子弹后和一个桥夹,这位战士的军帽,印着“埃尔塔第三期军校生毕业纪念”的被子,和同为纪念品的手表一起压在军绿色的棉被上。旁边的副机枪射手棉被上是一样的头盔,一本简明埃汉词典,《数学入门》,一节机枪弹链和这位水管工一直爱不释手的扳手。
他们本来可以有很多种可能性,但是战争让他们止步于此。新区本来大可以出动战斗轰炸机把这五十万人统统变成驾驶舱侧的战果标记,但是没有自己经历过牺牲和胜利,全由家长包办的民族又怎么能够成长呢?
在医务室里呻吟的伤员都看得出那两堆棉被的真实意义,他们之中轻伤者敷上烫伤药膏,把箭头和碎片扫清,再送服抗生素美美地睡上几个钟头,换上一身全新的军服拿起枪就能回到战场,重伤者还能缠着绷带为战友助阵——但是那些死去的战友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漆着红十字的直十八缓缓吹起着陆场的飞尘,旁边两架护航机此时也低着本该扬起的机炮。
“鸣枪!”营部警卫兵们列队站在道路两侧,整齐射着空包弹。铁棺由四人抬行,送上了机舱。抬棺战友的微微喘气,护卫的同班战友的无声啜泣,都被旋翼斩风声彻底掩盖。狂风吹走了眼角的泪水,还有悲伤的神情。
简短的手续之后,直升机迅速向着西南方向离去。“可真不想再让他们这样来一次啊……”营长收起签字笔,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