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埃尔塔帝国为何在动乱之后数十年又开始民不聊生,饿殍满地,以至于要祈战救国?对,异界人说的是没错,因为我们不能用一块田产出两块田的粮食。但谁敢说,老哈泽芬格轻易购买地方官霸占路桥的事实是个别例子?每天要多绕数百米,你们会不会更饿?耗在车上路上马上的时间会不会更多?市民们,好好想一想,一个盾城尚且如此,埃尔塔有多少座大城?城内有多少座桥?更何况这贪墨强占又何止于桥上?所以我要追究哈泽芬格一家的责任?哦,埃尔塔得有多少个哈泽芬格?我难道忍心看他们一个个地去死?”
“就算我忍心,就算我下令,这么多枪弹浪费在这些人身上可一点都不值得。”多尼瓦使了一个眼色,早有两个卫兵把瘫成软泥的鲍威特抬出人群。“埃尔塔为什么会败?很简单,不守法律,或者说制定出来的法律没有人把它们当回事。我的父亲由着性子把我的母亲借政敌的刀杀死,把我一声不吭地废黜,没有告诉任何人真相,这并没有遵守皇位继承者的规则吧?”
周遭一片掩面的惊呼。皇室秘闻自然早已是民间“公开的秘密”,然而亲口听着多尼瓦,这个埃尔塔帝国的当朝皇帝亲口说出来那又是另一番滋味。
“先任大臣米罗尔齐齐穆的不见踪影,实际上是他贪墨了巨额国库金之后仓皇出洋,这一点他符合为人臣子的规则么?传送门战役时,东军自作主张地越过我在各地征收甚至是抢夺粮秣,这一点符合埃尔塔的什么规则?大家都不按规则,旧埃尔塔才会变成一座沙堡。”
多尼瓦环顾四周,其神似雄狮睥睨,状若头狼出阵,已经压得这一条街前前后后凑热闹的市民们头低了三分。
他把口气自降三分,才缓缓道:“今天我是你们的皇帝,我愿意自缚双手让埃尔塔归于智者的共管之下,从我之下所有官僚不论大小过线一律法办。而作为埃尔塔基石的你们,却还在为一坪二斗的蝇头小利在法条面前钻营!”
这一巴掌,穿过了已经瘫坐在自家房间里的鲍威特,重重地砸在了这条街的大部分居民脸上。
“你们难道不会睁开眼睛看一看,在这些你们刻意想钻营想突破的法条挥作用之后,现在的埃尔塔是个什么模样么?小官僚敢像以前一样,公然在你们面前伸手,否则就刁难么?这盾城里的石头路上还会有贵族的马车不加束缚地一路狂奔,撞到谁谁倒霉么?夜里出来做买卖也好,谈情说爱看星星也好,还有流氓敢藏在街巷里不是要钱就是要命么?”
每一句反问,都是烧在多尼瓦心中的烙铁。他最近一直担心,在盾城和其他的绿区,异界人因为战线扩大带来的管理疏忽,也会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肆无忌惮地欺压埃尔塔人——就像以前的埃尔塔人官僚做的那样。
难道不是么?那些在铁路沿线,输电线工地等地周边穷的叮当响的贫民,很多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被枪决,甚至吊灯。中方对于这些档案自然是不加隐瞒地全部推送到多尼瓦的办公桌上,然而要怎么去判断,相信谁是对的那就是两码事了。
个例自然是无足轻重,但这样的例子一多,再坚定的君主也免不了怀疑。
然而事实却相反,他错了,错得一塌糊涂。异界人依旧像以前那样按部就班,透明公开地完成计划书上的步骤,就像压路机修路。而相对的,扮演着压路机前脆弱和无知,带点无畏的路障的演员们却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他的子民。
这一条街上,到底有多少人明知道自己的建筑部分在地契以外,却还想沾点小便宜,胡乱伸手的?赵顾问给出的整理档案那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精确到个位数。其中采取非法手段的不少,下跪威胁求情许诺更是绝大多数。
“异界人之所以强,之所以富,根本之一就在于他们依照法律治理世间大小一切事物。而我们这些生活在黑暗当中的人,还要拿出金钱,拿出拳头,拿出人情世故血缘亲戚来较量一番,最后的结果非在于谁有理,而是在于谁强大,这符合公平么?没错,你们若是喜欢不守规矩,爱把房屋测大就测大,我身为埃尔塔的皇帝也可以不守规则,强行收走你们的房屋让你们全部到臭水沟里睡觉,反正我身后有异界人的枪炮,异界人的部队,你们再怎么能闹,也闹不过一子弹,对不对?”
听到这里,一直觉得局势稳妥的皮彭斯不由得起了阵恶寒——他似乎觉得,被逼到了墙角的多尼瓦可能会真的这么做——这大概不只是一句空话,而是红果果的威胁。
“所以说,我未来怎么做的结果取决于你们怎么做。至于这鲍威特的‘冤情’,想必大家也都明白怎么处理了吧?那我想说的,也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演讲真是精彩。”刚上车,和多尼瓦一起绷着脸的皮彭斯就送来一句恭维。
“精彩?错了,错了。”多尼瓦摇摇头。“皮彭斯警官,我这是在给你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