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出口的勇气,亦没有让克拉夫听的勇气。与常人不同的自己,不知道该说是悲哀还是幸运。
浑浑噩噩,就连与相处了一晚的帐篷道别都已经毫无知觉。看起来像一宿没睡的沃尔芙把全身都蜷缩在车斗中,克拉夫为自己准备的铺有毛毯的角落里,就这样一路无声无息地被埃尔塔陆军护送到了海泽拉尔市的城门下。
埃尔塔帝国的疆域里,已经没有势力敢于表达“公开的割据”了。往城门的岗楼上看去,驻扎的士兵已经是身穿迷彩军服,肩挎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居多,而长矛和长斧头拄地的南埃尔塔地方民兵已经是屈指可数……
一盏圆滚滚,黑乎乎的探照灯非常突兀地立在岗楼门洞的正上方,而从岗楼延伸出去的墙上两边则伸出了经典的刑架——如果有谁和附近山里头的匪帮比较熟络的话,一定能认出上面新挂上去的那具尸体属于匪帮重要人物之一,希特-艾尔格。
自前一天下午把维泰戈尔山一带的残余匪徒一扫而空,当晚他们就被送到了海泽拉尔市外城与内城之间的旧兵营突击审讯,十几名匪根据罪行轻重被挂上了不同高度的路灯,而其他不到百余人则将被打散,送往埃尔塔各地依旧保有巨大劳工缺口的“开拓营地”。
“上次我从这里往西走都还没变成这样呢。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早想看到匪帮的这番下场了!”克拉夫牵着马,看着城墙上新刷的标语不禁感慨。异世界人组织出来的“新埃尔塔政府”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极快的反应和行动速度,这一点他已经在门东市和盾城领教过了。不过当这股风吹到他的活动地区附近时,他还是免不了感慨一番。
“嗯,今天才是和城主兼市长签订协议的第七天。”在他身旁,护送着马车队进城的士兵忍不住回答了他的赞叹。
在这七天之前,也就是埃尔塔中央政府的代表和埃尔塔陆军进入海泽拉尔市之前,埃尔塔陆军就先“自作主张”地一个一个拔去了周遭的治安坏点。借着这些匪徒,路霸,盗贼的人头立威,海泽拉尔周遭的数个城市以及乡村瞬间都变得服服帖帖,血淋淋的路灯杆比双月教会惨败的传说好用上一万倍还不止。
不管海泽拉尔市要不要立刻开始市政改造,强权总是绝对必要的。城内有专人看守,用木板隔着的商旅马车停放处就很能说明问题。若没有强权——也就是刺刀和暴力的看守,类似于克拉夫和沃尔芙这样的商人根本不敢放心地把马车停在城里的看守处而不必担心贼人光顾,放心地去寻找补给品。小贼的下场?城门口的路灯杆版本刑架永远不会嫌上面没有人可挂。
有些小钱的商人,自然不会吝啬那几个丢给旅馆伙计的小钱。为了旅馆的生意和口碑,伙计们不仅不敢监守自盗,还得拿着干草叉和短刀随时盯防贼人来个飞檐走壁。克拉夫甚至还听说过,以前曾经有几个落魄的外国魔法师来到埃尔塔受雇成为贼人,一时间在南埃尔塔的商人之间传得沸沸扬扬,通缉令更是贴到了每座城市的公告栏和城门边……
“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克拉夫的马车慢慢地行走在海泽拉尔的横贯大街上,车夫眼前的景象都还算熟悉,只是井然的秩序让他想起了那些曾经在这一带玩得风生水起的家伙们,不知道他们金盆洗手了不曾?还是已经在异世界人的灯杆上挂成了衣帽整洁的骷髅?
除却人方面的元素有所变化之外,海泽拉尔基本上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克拉夫身前的马依旧能把马蹄在雪地土路上踩出一个略有些松软的小坑,有些靠近热源火炉的地方雪水还是肆无忌惮地往明沟暗渠流淌。
垃圾堆放的情况倒是有所改观。沿着横贯大街上所有对外经营的商户都接到了书面及口头的告知,要求他们必须对自己店门横梁范围外两米的矩形区域内的环境卫生负责,换言之不管行人倾倒或是自行倾倒的垃圾,被有袖标在身的埃尔塔陆军士兵现,当即下令“停业整改”一天,连带店内必须出一人一日的劳工额度用于整个海泽拉尔城内的保洁工作。
积年的粪便,污泥,垃圾,这些总得有人清扫。而短短几天之后克拉夫再也看不到它们的原因就是这套“谁出错,谁出丁”制度。辅助以埃尔塔陆军随军带来的多余消毒剂,消毒粉,灭虫药等卫生消耗品,海泽拉尔城内的熏天怪味总算没有以前那么浓了——而且还有逐日消散的态势。
治安-卫生两个最重要,特别是对于保持人口互成“掎角之势”的指标保证之后,派遣到海泽拉尔市的埃尔塔中央政府人员的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新埃尔塔现阶段根本指望不了这些原本割据在其他皇族或是实力派手中,离心态势以及政策差距都特别明显的地区能够提供什么税负,徭役,西部及中部地区的城市建设以及密涅瓦河沿岸的交通展市第一要务。在这之后,埃尔塔帝国才能走上自行造血的道路,才能轮得到现在尚属稳定的埃尔塔南方地区,和开成本极大的冻土冰原雪山包围的城市来享受现代化的恩泽。
在此之前,文明的传播就只能通过商业来抵达南埃尔塔。只要能基本控制住所在地的治安和卫生,在相对温和的年景下就不容易出现危害到农民以及他们所拥有的农田的瘟疫,还有治安案件。若农民稳住了粮食,作物拴住了农民,剩余价值带来的市场蓬勃展自然也就完全在意料之中。
克拉夫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可谓是价值连城。当然,他更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是整个埃尔塔帝国褪骨换魂的关键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