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焰跟在他身后,想着钱门一直风平浪静过了百年,如今恐怕是要起风雨了。可惜不是他能左右的,只希望钱门别因此在他手中毁去才好,否则他对不起钱门的列祖列宗。
夜天倾看了钱焰一眼,又扫了一眼出口,抬步跟上灵隐大师,向北山别院走去。依着他的敏感总觉得钱焰神情不对,似乎有所隐瞒。他到要看看他隐瞒了什么。
此时云暮寒和弦歌分别抱着云浅月和容景已经回到北山别院。
还没到门口,云浅月就听到几声惊喜的呼声。她从云暮寒怀里抬起头看去。
只见门口立着二十多个人。其中有她那王爷父亲,还有云孟,彩莲、听雪、听雨,以及荣王府的二小姐容铃兰六人是她认识的,另外还有十几个人是她不认识的,其中有三对中年男女,人人衣着光鲜,和云王爷并排而立在最前面,显然身份不低。另外还有和云孟差不多年纪穿着同样管家的服饰的老头,其中还有几名年轻男子,和容景、云暮寒等人的年纪相差无几,人人均是样貌出众。
云浅月想着那不认识的人估计就是容景的家人了。的确很多。她眸光瞥向弦歌怀里的容景,只见他闭着眼睛,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收回视线再看向前面,只见彩莲、听雪、听雨三人立在人群的最边上,喜极而泣地看着她,三双眼睛都哭得红肿不堪,头散乱,小脸脏污尤挂在泪痕,身上的衣服还是她掉下地下佛堂那日所穿,褶皱不堪,显然没换过。她心下微暖,她们是真的担心她。
又移开视线仔细看其他人,云王爷和云孟两张脸挂着欣喜之色丝毫不加掩饰,而另外那些人脸上的神色就分外精彩了,只有容铃兰和那个与云孟穿着年岁一样的老头脸上挂着真心的喜色,反而那三对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女脸上似乎勉强装出欢喜的神色,而那几名年轻男子则有淡漠的,有失望的,有假笑的,有怨恨的,还有无动于衷似乎不出所料的……当真是百种神态,精彩纷呈。
云浅月本来觉得容景有钱有地位吃最好的饭坐沉香木打造的马车让她嫉妒的要死,如今看着那些人,她顿时不嫉妒了,她觉得比起他来,她对自己目前的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
容景似乎知道云浅月心中所想一般,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云浅月一眼,又缓缓闭上,对弦歌低声道:“你告诉她,就说如今云王府内住着的都是嫡系一脉,她家旁支犹如过江之卿,不久后据说都会入住云王府,她既然要掌家,有的是人让她忙乎。她一定会不亦乐乎的。”
弦歌嘴角一抽,“世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和浅月小姐斗气……”
“让你说你就说!”容景命令。
“是!”弦歌无奈,看向云暮寒怀里的云浅月,果然见她啧啧的神色似乎是幸灾乐祸,难怪自家世子想打击她,她那神情分明就是欠扁,让他也忍不住想打击她,立即用传音入密对云浅月道:“浅月小姐,我家世子告诉您,如今云王府内住着的都是嫡系一脉,所以相对来说人是比荣王府少些。但云王府旁支甚多,犹如过江之卿,不久后据说都会入住云王府,您既然要掌云王府的家,到时候会有的是人让你忙乎。你一定会不亦乐乎的。”
清清楚楚的声音传进云浅月的耳里。云浅月啧啧声戛然而止。她顿时转头恼怒地看着容景。骂道:“黑心,黑肝,黑肺,黑肠子,黑肚子,全身上下都是黑的,没一块好地方。烂人!”
“多谢夸奖!”容景闭着眼睛不睁开,吐出几个字。
云浅月气血上涌,想着当初她辛苦给他治疗顽疾做什么?简直犯贱!刚要再骂。
云暮寒压低声音道:“别闹了,已经到了!”
云浅月只能住了口,但又不甘心,狠狠地挖了容景一眼才回转头,想着容景说的若是真的话,那么她还不如他呢!云王府旁支到底有多大?她顿时头疼起来。
“小姐!”
“浅月!”
“世子!”“哥哥!”
“……”
云暮寒和弦歌刚刚稳住身子,别院门口顿时想起一大片呼声,人群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浅月,你怎么样?”云王爷快步上前了一步,看向云暮寒怀里的云浅月。
云浅月虽然对这个父亲无感,但是也做不到对向她伸来的关心和温暖冷言冷语相对,她淡淡道:“还好!就是很饿!”
“那快准备饭!”云王府一喜,连忙对彩莲等人摆摆手。
“是,奴婢这就去!”彩莲立即向院子内跑去。听雪、听雨紧跟在她身后,三人跑得飞快,转眼间就没了影。
“浅月小姐平安回来就好,老王爷就可放心了,老奴这就去给老王爷送信。”云孟立即道。
“让爷爷担心了,劳烦孟叔了。”云浅月对云孟点点头。
云暮寒脚步不停,抱着云浅月大步向东厢院子走去。
云老王爷刚疾走一步,又回转头看向弦歌怀里的容景,“景世子可好?”
“多谢云王叔关心,景还好。”容景睁开眼睛,对云王爷点头。
“我先去看浅月,一会儿去看你。”云王爷扔下一句话,也快步进了东厢院子。
容景看向围在他面前的人,苍白的脸色清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容铃兰先一步上前,欢喜地看着容景,“哥哥,您总算被救回来了。”
“世子,老王爷一直担心您,本来想亲自过来,但一听您失踪病倒了,就派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和老奴一起过来了。”荣王府的大管家也欣喜地道。
“回来就好!”二老爷神色欣慰。
“不错,我就说景儿吉人自有天相。”三老爷也很是欣慰。
“这回父王安心,我们大家都能安心了。”四老爷也很是欣慰。
“是啊,当时得到消息之时将我们都吓了个够呛。尤其是你爷爷,直接就晕了过去。你这回回来可不是我们大家都宽心了?要是你出事,你爷爷再有事的话,这个荣王府恐怕就要垮了。”二夫人也开口,神色同样是欣喜和欣慰。
“就是啊!听说你是为了救云王府的浅月小姐才被困在了佛堂暗室里三日三夜。你说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贵重呢?居然这样胡闹,你要出了事情?荣王府怎么办?”三夫人欣慰的神色中是埋怨。
“不错。你要因为救云王府那个纨绔不化的浅月小姐而搭上自己,可真是不值了。我们荣王府直系一脉可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四夫人接过三夫人的话,也语带埋怨。
“就是,世子哥哥就算不自爱,也该为了我们大家爱惜你自己。”一个年轻男子也接过话道。
“可不是,当时听说你出事,大家都乱成一团,爷爷当时就厥过去了、这样的事情世子弟弟以后还是少做为好……”又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年轻男子道。
“你们都别说了,世子哥哥回来就好了。”其中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立即恼道。
“就是,都快住嘴!”容铃兰也有些恼。
而容景在弦歌怀里一直静静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打断,也不说话。
那小男孩和容铃兰话音一落,还有要说话的人顿时住了嘴,众人都看着容景,这时候才恍然记起面前的这个人是容景。不是他们的教训对象。即便他做错了,也不该是他们来出口教训。他们虽然是长辈,但容景的身份比他们高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他们此番是对他造次了。三位夫人立即垂下头,那几个年轻男子后退了一步,别院门口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你们都少说一句吧!如今景儿平安回来就好了。”二老爷看了众人一眼,转回头,对容景道:“你三位婶婶和兄弟都是关心你而已。景儿对刚刚所言别放在心上吧!”
“不会!”容景惜字如金,面色清淡,没有看出任何不豫,对众人道:“如今我既然无事,你们都回去吧!留下弦歌在这里照顾我就好。你们回去,也好叫爷爷放心。”话落,他不再看众人,闭上眼睛,对弦歌吩咐,“我要修养,除了灵隐大师外任何人不准踏入这处院子。”
“是,世子!”弦歌绕过众人,大踏步进了院子。
在弦歌进入院子之后,四周忽然现出十名隐卫守在门口,将众人格挡在外。
二老爷等人对看一眼,人人面色不变,似乎对容景所行所止习以为常。
“世子哥哥,我要留在这里陪你。”刚刚那个十岁的小男孩大声开口。他声音还未脱变声期,有着稚嫩。是三老爷家最小的儿子。
“好,那你留下吧!”容景同意。
“哥哥,我也要留下。到时候跟你一起回去。”容铃兰知道夜天倾没走,她自然也不会走的。如今清婉公主早已经被皇上接回了皇宫,秦玉凝已经被丞相府派人接了回去。冷疏离也在那日一同启程回了孝亲王府,她则以哥哥失踪担心为理由留了下来,不过也确实担心容景,如今除了云浅月不算,就她一个女子,她自然要把握住机会和夜天倾相处。况且据说南梁太子还就醉未醒,她的心摇摆不定,自然不想走。
“好,那你也留下吧!其余人就都回去吧!”容景同意,且堵住了别人开口的机会。
“世子哥哥真好!”那小男孩欢喜地喊了起来,立即越过隐卫向院子里跑来。
“昔儿!”三夫人立即出手拉住容昔,“不准留在这里,跟娘下山回府。”
“娘,世子哥哥都答应了。我才不要回府。”容昔摆脱三夫人,哧溜就跑进了院子里。
三夫人抬步去追,被隐卫挡在了门外,冷寒的声音响起,“三夫人留步!”
三夫人只能气恼,看着容昔那小身影跟随者弦歌跑进了容景屋中。三老爷过来对她轻声道:“在景儿身边昔儿不会有事儿的,就让他留在这里几日吧!难得他和他世子哥哥亲近,也好培养兄弟感情。”
三夫人闻言顿时不恼了。如今容景活着回来,荣王府还是他的。若是昔儿和他相处好,自然是吃不了亏,她顿时笑逐颜开,得意地瞥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一眼,笑道:“是啊,倒是我糊涂了。咱们昔儿出生之后就没见过他世子哥哥,这十年来不知道在世子的院子外转悠了不知道多少圈,世子院子外的地面都被他踩平了也没见过人。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世子出府,他自然欢喜,那就留他在这里住几日吧!也好培养兄弟感情。”
二夫人和四夫人脸色顿时一沉,齐齐看向自己的儿子一眼,似乎怒其不争。
“我也进去看看哥哥!”容铃兰没想到容景真答应,欢欢喜喜地向里走去。
容铃兰是二夫人的女儿,二夫人顿时笑了。儿子不上进,她还有个女儿不是?女儿不仅和清婉公主走的近,还和荣王府的小郡主走的近,如今又和世子兄妹关系看来不错。她没阻止,还笑着嘱咐道:“你哥哥既然让你留下,那你就要好好留在这里照顾她,千万别惹他生气。也不准胡闹。”
她连世子两个字都省了,直接说容铃兰的哥哥,仿佛容景是他家的似的。
“娘,您放心吧!我知道了。”容铃兰答应的痛快。
二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容铃兰越过隐卫进入了院子。
二老爷脸色也稍缓,只有四老爷和四夫人脸色有些沉,但也没办法。众人再逗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一行人向灵台寺山门走去。
弦歌将容景抱回房间,将他放在床上躺好,容昔和容铃兰也先后走了进来。
容景看了二人一眼,对弦歌道:“将容昔安置在这间院子住下吧!二小姐还是住原来的院子。”话落,又对容昔和容铃兰道:“我如今很累,你们先去吧!晚些时候再过来!”
“那好,哥哥休息!我晚些时候再过来!”容铃兰比较识趣。要知道他这个世子哥哥别说在天圣皇朝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是在荣王府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对爷爷都不假辞色,更遑论别人?她能得他允许留下来感觉就相当受宠若惊了。行了一礼,转身爽快地走了出去。
“那等世子哥哥休息好了我再进来。”容昔其实不想走,但见容景气色很是不好,也乖巧地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但他还是很兴奋。
弦歌跟随容昔走了出去,对院中吩咐了一句,有人立即带着容昔去了他的住处。
弦歌又转身走了回来,将房门关上,走到容景面前焦急地压低声音问:“世子,您怎么会武功尽失了?这可是大事儿!您如何能没有武功?您这样功力尽失可是为了救浅月小姐?”
“你只是觉得我武功尽失的害处,但没现其它益处?”容景反问。
弦歌一愣,连忙出手去给容景把脉,这些年因为容景大病,他也练就了一身医术。由开始的脸色不好疑惑到最后惊异地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容景,“世子您……您……怎么会……”
“你这回觉得我是没了一身武功换回一个好身体比较好?还是我依然有一身好武功却活不了几年比较好?”容景挑眉。
“自然是有一个好身体比较好!”弦歌不敢置信变成惊喜,直直地看着容景,身子剧烈地颤动,显然很是激动,“世子,您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会有办法驱除了寒毒和顽疾?属下实在不敢相信,灵隐大师两度给您施以援手都没有办法,您也是十年想尽办法都没有做到。这简直让属下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容景忽然一笑,笑容温暖,“可是它就是真真实实将不可能生的事情生了。”
“世子,您快告诉属下!是您和浅月小姐遇到了高人?得了奇遇?”弦歌跟随容景自小长大,平时很是沉稳,如今第一次如此激动。也难怪他激动,这些年他是从未离开过容景,亲眼看着他是如何煎熬。本来认为没了希望,如今得到他顽疾彻底根除,如何能不惊喜震撼?
“得了奇遇却是真的,遇到了高人嘛……”容景笑着摇摇头,叹息一声,“她也算是高人吧!比我还固执,我自认为天下间再无人有我忍劲和坚毅,一忍十年,一坚持也是十年,她却是比我还能忍,还要坚毅。若是没有她的坚持,恐怕你现在见不到我,即便见到我,我还是以前的我。”
弦歌一愣,不明白地看着容景。
“是东厢院子里此时正在大吃大喝的女人!”容景笑着给弦歌解惑。
“啊?”弦歌彻底懵了,眼睛这回睁得更大,看着容景,“世子,您说帮您解了寒毒和顽疾的人是浅月小姐?”
“如今东厢院子里除了她在大吃大喝还能有谁?”容景道。
“她……她……怎么可能?”弦歌不相信。是啊!东厢院子此时的菜香味隔着墙飘了过来,除了浅月小姐在大吃大喝还能有谁?
“当时她说要帮助我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能。连我自己都放弃了,可她偏偏说没什么不可能的。对了,她还说她不信天意,信奉的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偿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虽然不知这其中有何典故,但这样的话听着便令人志坚意定。你可知我当时的震撼?破釜沉舟自然也要试试的。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容景缓缓道。似乎想起当时他数次要放弃而她坚毅坚持的情形,恐怕那一刻,他这一生也不会忘了。
“那……那浅月小姐是如何做到的?”弦歌依然不敢相信。
“当时她中了催情引被摔下密道,我去后阻止不及,只能也尾随入了密道。后来我们坠入了达摩堂地下被封死的佛堂。我用功帮她融合了她体内的两道真气,以助她驱除催情引的情毒……”容景缓缓开口。
“世子,您可知道您那样做是很危险的?您的功力是用来压制体内的寒气的。如何能轻易动用?且还是倾尽功力去相助?”弦歌不赞同地看着容景,嘟囔道:“属下就知道一遇到浅月小姐,您就大方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