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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人生第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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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少年背后生着朵黑'色'的花

在边城在旅途在老笔斋在很多地方,宁缺曾经对桑桑说过很多遍,即便不能修行那又如何,看少爷我练好刀法一样能把他们劈的七零八落,但至少在现在,这种看似铿锵有力的宣言很大程度上只能是精神慰藉或者说是精神自慰。

他知道修行世界里的强者们拥有怎样不可思议的能力,他没有奢望过能在正面战斗中击败一名修行者,更何况是眼前这名明显至少已经踏入不'惑'境界的剑师。

这是他与修行者的第一战,他只有一些间接的经验,他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但他也不会绝望,他向来坚信只有死人才需要绝望。

炭炉之上开水渐沸,热气蒸腾,沸水冲入茶杯之中,宁缺认真看着这幅画面,盯着颜肃卿的一举一动,盯着他的肩,盯着他的手,没有去听对方任何可能弱化自己战斗意志的话,当他看到此人去倒茶时,眼睛骤然明亮。

手要握茶杯,自然无法再捏剑诀,宁缺如钉子般坚固扎在地面的双腿一紧,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双手拖着长长的朴刀,挟着全身的力量,虎扑而去!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劲风,看着拖刀于身后搏命于一击的少年军卒,颜肃卿眼中泛起怜悯与嘲讽混杂的神情,右手探出袖口散开手指在夜风中轻轻一拂。

临湖小筑里破风之声大作,并不是宁缺虎扑身躯卷起的气流,而是深沉夜'色'被某种力量撕卷的声音,那抹不知消失于后处的灰暗剑影嗡鸣之声大作,倏乎于前倏乎于后,鬼神莫测其位,瞬间撕裂夜'色'如闪电般直刺宁缺后背!

竹墙处被风卷动的竹叶骤然一静,然后惊恐四处散开。炭炉处的灼热水雾骤然一凝,然后极其缓慢地向地面沉降,院间石坪之上的时间仿佛变得慢了很多。

这就是剑师全力一击时的威势吗?

感受着后背后传来的绝对冰冷,和那抹尚未接触便已经开始令自己心肝欲碎的锋厉意味,宁缺脑海中生起这般感慨,知道死神的手已经快要轻拂上自己的后背。

但他没有回,没有闪避,依然如头悍虎般狂暴前纵,依然在奔跑,因为他知道再回已无退路,如此近的距离闪避也只是徒劳,此时此刻他只能奔跑,向着死亡奔跑或者比死亡跑的更快,如此方能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冲至颜肃卿身前两步之地,宁缺全然不管不顾身后如此亲近的死亡气息,瞪着眼睛,盯着对方的脖颈,双手一错将全身气力凝于朴刀之上狠狠斩了过去!

看着劈面而来的狠厉刀光,颜肃卿左手端起的茶杯刚刚触及唇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在那片天地之息的海里清楚地看到,自己念力控制下的无柄小剑已经闪电般飞抵宁缺身后,不待刀锋落下,这少年便会死亡。

宁缺手中的朴刀距离颜肃卿的脖颈还有三尺。

颜肃卿的飞剑距离宁缺的后背还有一尺。

修行者控制的飞剑比世间最优秀的刀客挥出的刀都要快。

无论如何计算,虽然宁缺悍勇搏出了一个拼命的机会,很可惜的是,这最后的一搏只能搏掉他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伤到颜肃卿丝毫。

下一刻,宁缺本应该死了,但他没有死。

他借着拖刀劈斩之势,悄无声息松开了左手,极为自然地伸到背后,握住了从裹布里探出的一段硬物。

他握住了大黑伞的伞柄。

……

……

修长稳定的手指握住伞柄用力一转,裹在伞外的粗布骤然变形,坚实的硬织布料在刹那时间内拱起然后撕裂,'露'出里面的几抹黑'色',那几抹黑'色'旋转着撕裂布料,就像是蛰伏已久的苍龙从地底暴戾的抬起头来,撕裂越来越多的粗布,'露'出越来多的黑'色',逐渐连绵成面,连绵成一片黑'色'的伞面。

黑'色'的伞面一面旋转,一面张开,面积骤然扩大,就像是朵被凝缩春风瞬间催的黑'色'大花,蓬的一声张开,遮住了宁缺的后背,挡住那道嗡鸣凄厉的灰暗剑影。

颜肃卿调动全副念力,做出绝杀一击的剑影,裹挟着无尽威势,然而当无柄小剑狠狠刺上大黑伞看似普通油腻的伞面上时,却生了非常难以想像的后续变化。

没有任何伞面撕裂的声音响起,也没有什么激烈碰撞的声音响起。

锋利无匹的飞剑刺中黑'色'的伞面,就像是落叶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又像是一只疲惫的蚊子轻轻降落在老坊乌黑的牌匾上。

高速振动嗡鸣的飞剑仿佛被粘在了大黑伞面上,骤然归于绝对的安静。

片刻之后,堕入无边无际黑'色'泥沼的落叶缓缓沉没无踪,落在老坊乌黑牌匾上的疲惫蚊子颓然无力向空中坠落,向生命的终点坠落。

先前灵动犀利的无柄小剑,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生命,就这样从大黑伞面上落了下来,缓慢向着地面坠去。

……

……

天地元气的世界里有根线断了。

颜肃卿表情骤然一变,现自己居然感应不到自己的本命剑,一声厉啸迸出双唇,左手松开那只粗陋的茶杯,双掌相合,把宁缺单手劈过来的刀锋夹住!

他的手掌与宁缺的刀锋之间隐隐有一根头丝的距离,并没有完全触实,但就在那极细微的空间里,似乎有某种力量充斥其间,如绵一般紧实。

厉啸声回'荡'在幽静的湖畔小筑间,刚刚坠落到地面的飞剑听到啸声,便是一阵弹动,但却怎样也无法再次飞起,看上去显得极为凄惨徒劳,就如同深秋落在霜冻地面上的老蚊子,薄薄双翼被冻成了玻璃冰,所谓挣扎更像是临死前的抽搐。

颜肃卿双眸间杀意大作,又是一声厉喝,双掌一错拍开冰冷的刀面,右手穿袖而出,身体斜掠而自椅间弹起,并指为剑直刺宁缺的咽喉。

此时那只粗陋笨大的茶杯才重重摔落在地,摔出满地黑红'色'的陶砾泥片,热水混着茶叶呈放'射'状四处抛散,白'色'的热气惊恐地夺路而逸。

……

……

颜肃卿并指为剑直刺宁缺咽喉,向左方稍偏画了个圆弧,比直正的直刺距离要更远一些,这也给了宁缺生死关头最后的反应时间。

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他想要避开宁缺身后那把大黑伞,下意识里他就不愿意沾惹到那把大黑伞,哪怕是触到一分都不愿意。那把张开的大黑伞,油乎乎肮脏的伞面此时看上去,竟比这湖畔小筑黎明前的黑暗还要更黑更暗。

颜肃卿并不知道这把大黑伞是什么东西,只是做为一个在修行道里浸'淫'多年,近十年退出军部隐身于茶香泥陶之间又有进益的剑师,他能隐晦地感觉到这把大黑伞给自己带来的恐惧,那是修行者本能里的恐惧。

正是因为这种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颜肃卿的指剑比正常水准慢了少许,也正是利用这极短暂的时间,宁缺来得及把黑伞移到自己身体的左方。

此时已经完全打开的大黑伞面积极大,就是一朵飘浮在湖面上的大黑花般,乖巧随着宁缺的手指从右肩滑至左肩,然后遮盖住他全部的身体。

颜肃卿的手指狠狠戳在了大黑伞的伞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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